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梁桢回头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秦莞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极为坚定——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卖你。
梁桢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用眼神安抚她。
两个人的互动没逃过旁人的眼。
梁老夫人重重地咳嗽一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
崔氏、姚氏唇边也勾起一丝讥笑。然而,心底深处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如果可以,她们也想同夫君眉来眼去,哪怕被人嘲笑不端庄。
卯正三刻,太阳升起的时候,祭祖正式开始。
祠堂的大门轰然打开,秦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堂的牌位。
一个个曾经勇冠三军的名字,如今褪去所有的荣耀与显赫,冷冰冰地刻在木牌上。烫金的牌位,一个挨一个,数目比活着的人还要多。
秦莞不由地生出敬畏之心。
同时又有些惶恐。她不想让自己熟悉的人名刻在这里,不想这样忍着悲痛祭奠他。所以,不能让梁大将军死,一定不能。
这一刻,秦莞突然觉得或许她重生的意义不是报仇,而是挽回。
挽回曾经磋磨的年少时光,挽回亲人的性命,挽回那场浩劫带来的巨大伤害。
她默默地下定决心,哪怕暴露自己,也要尽可能地阻止那些可怕的事发生。
***
正月里亲朋往来,每日都有许多事做,便觉时间过得极快。
其间,秦莞暗暗地观察过许多次,越看越觉得“梁大将军”的胡子是假的。她甚至厚着脸皮色.诱过一回,“梁大将军”不仅没动心,还很生气地把她丢在了床上。
至此,秦莞终于确定,大将军果真有隐疾。
得知这个“秘密”之后,秦莞突然变得对“梁大将军”很好,隔三岔五地就给他炖补汤,直把梁桢喝得鼻血狂喷,一宿宿地睡不着觉。
折腾了大半个月,他实在受不了,胡乱找了个借口躺到西郊大营去了。
秦莞并没有就此放弃,汤汤水水送得更勤了。连带着大海和黑子也跟着沾了“光”。
要不是梁桢确认这丫头还没开窍,真要以为她在暗示什么。
日子就这么在鸡飞狗跳中到了二月。
初六,宜嫁娶。
秦莞的三妹妹,秦茉在这一天出嫁。
大婚之时需要女方做的事不多。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布置闺房,打扮新娘子,到了黄昏将女儿送出门。
待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离开,整个家仿佛一下子沉寂下来,与白天的热闹场面大相径庭。
众人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惆怅。
爹娘会担心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好,长辈们难免谈起这个闺女的懂事或调皮,姐妹们记起这些年朝夕相伴的时光。
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淡去了,只留下祝愿。
秦莞前一天便回了娘家,并和“梁大将军”说好,待秦茉归宁之后再回去。
这几天她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前一世,一方居就是在秦茉归宁那日烧毁的。
说起来,秦莞之所以觉得花小娘恶毒,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秦茉没有自己的院子,这些年都是和花小娘住在一起——并非定远侯薄待她,而是她自己不想搬出来。
结果,不知道受了什么人挑唆,出嫁的时候她突然闹起来,非要搬到一方居。理由是不想从小娘房里出嫁,而阖府的院子只有一方居最清雅,所以相中了这里。
上一世秦莞性子傲,受惯了宠爱,不懂得体谅人,所以断然拒绝了。
没想到,秦茉回门那日,所有人都在主院吃席,一方居突然起了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干净了。
最让秦莞难过的是,喜嬷嬷留下来看家,不幸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彩练也伤了嗓子,不久后就嫁人了。
秦莞突闻噩耗,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十余日,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无法挽回了。
事后,她隐隐听到下人议论,说那场火是花小娘和秦茉找人放的,因为记恨秦莞小气,不肯把一方居让出来。
秦莞曾托秦耀暗中调查,却没找到切实的证据。再后来秦耀出了事,她只一味伤心,也就渐渐地歇了这个心思。
这一次,秦茉提出了和上一世同样的要求,秦莞依旧没许给她。她倒要看看,一方居起火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姑娘出嫁,三朝回门。
依着汴京城的规矩,婚嫁之日,男方摆酒席,请的是男方的亲戚。归宁之日,女方摆酒席,请的是女方的亲戚。定了亲的也算正经亲家。
因此,这一天,安国长公主、肃王府、宋家、梁家、顾家、纪家都来了。就连官家也差人送来赏赐。
秦莞的舅舅韩琪远在登州,人虽没来,却让留守在京城的管事送来一份重礼。
秦萱和秦薇的未婚夫也来了。
秦萱的未婚夫姓徐,父亲在中书省任职,官居四品,极得官家赏识,将来有望进入内阁。
徐郎君生得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弱冠之年便已考中了进士,将来必是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