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治从掉入坑里后就十分警觉,他的亲随弓-弩手绷紧了身子,风声鹤唳,但凡坑外的人靠近了有一点动静,连-弩就射杀了过去。
这一时间,双方又陷入了僵持,谢令鸢想活捉萧雅治,而坑底的人比他们人多势众、武器精良。
谢令鸢站在坑边,不甘心地对着坑底喊话:“底下的人,交出世子萧雅治,我们就饶你们一命,否则统统坑杀!”
……虽然这填土坑杀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帮助敌人把坑填平。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了。
坑底的人除了部分北燕人,大部分皆是萧雅治的手下,又怎可能将主子交给敌人?回应她的,依然是连发箭-弩,带着尖利呼啸的风声,一支箭贴着面颊飞过来,谢令鸢被郦清悟一把拉回身边,有惊无险地堪堪避开,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嗡鸣的箭矢声。
底下的人杀不动,上面的人束手无策。谢令鸢原地踱步,绞尽脑汁想办法。郦清悟拉住她,凑到她耳边私语:“滚石。”
既然己方人少,不能跳入坑里杀;那么就把萧雅治给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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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石头不好找,何家护卫们奔波几十趟,找来了几堆大一些的石头。所有人一起搬石头,向着坑底扔了下去。
这招总算是见了效,坑底传来一片叫骂声和惨叫,谢令鸢站在坑边,等了半晌,却没等来萧雅治的音信。
她奇怪地伸头往坑底一看,差点气炸——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坑底竟然早有预料,一层淡蓝色蛋壳一样的气罩,正护在睿王爷和萧雅治的上空,挡住了乱石纷纷。
谢令鸢双手成筒对着坑底大喊:“少司命,你真是跌入坑中坑,都不忘忠心护主啊!”
少司命并不想理她,并向她扔了一个蛋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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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有办法。”郦清悟将她挡了一下,看了眼坑底的淡蓝色气罩。少司命以护体之气,替萧雅治挡住了乱石,上面的人拿着坑里的人没办法,他也唯有更出狠策了——
“放火。”
就不信滚滚浓烟,不能把这个地鼠逼出来!
何家护卫们已经捡来了草梗、木枝,将燃着火的草席扔到坑下,坑底烈火烧起来,底下又一片东窜西跑的嚎叫和骂声。
坑中冒起了滚滚浓烟,直冲坑外!
郦清悟眼中寒光一闪,山海灭出鞘,利刃将秋阳折射得冰冷,他守在坑外,眼底平静映出坑中的浓烟。
少司命的气罩能防利刃巨石,却总不至于防火防烟。
不消片刻,有两个人咳嗽着,一前一后,飞檐走壁地以小轻功飞了出来!
就是这个时机!
趁着萧雅治轻功飞出的那一瞬,郦清悟长剑刺去,萧雅治在空中回身闪避不及,山海灭的锋利剑气割破了他的外袍。
萧雅治大呼一声,眼见要落入了郦清悟手中——
也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林宝诺心脏骤然一缩,她猝然跪倒在地,汗滴如豆。
谢令鸢正全神贯注看郦清悟的战况,听到惨叫声心中一紧,从坑底传上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若要带走世子,她就没命了。你自选。”
这裹着寒冰的声音,毋庸置疑是少司命。
他以林宝诺的性命为质!
这寒冷,让谢令鸢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郦清悟的手已经碰到了萧雅治,萧雅治惊慌的神情映入他平静的眼底。
“——停!住手!”
随着谢令鸢喊出停手,郦清悟一怔,下意识地松了手。萧雅治挣脱他,后空翻落地,紧接着脚下一空,陷入了另一个深坑中。
一时安静,唯有坑底扑火的声音。
谢令鸢心乱如麻,她方才下意识叫停,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那一瞬间她是想到了很多很多。
想到从前,她与林宝诺针锋相对,那时候心眼里容不下一点恨意,天天心里扎对方小纸人,彼此恨不得对方死于车祸,死于空难,死于吊威亚……可这个时候,这性命攸关的时机,她忽然发现,面对林宝诺的生死,她是做不到无情和漠然对待的。
所以千钧一发之际,已经抓住了萧雅治那一刻,她的本能一瞬间冲破了思绪中的混乱和挣扎,脱口而出。
“住手!”
不远处,林宝诺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地面长跪不起,心脏处一阵阵尖锐刺痛。她面色苍白,勉力抬头,烟尘漫天中,郦清悟提着剑退了回来,其他护卫也皆收了手,再未向坑底扔火,再未抓捕萧雅治。
他们不觉得惋惜吗?毕竟放过陈留世子这个祸患委实可惜。
林宝诺闭上眼,一团漆黑。陈留世子于国朝有威胁,那般重要之人,贵妃德妃她们,却为了她一个背负罪名的昭媛,在陈留世子到手的那一刻,放掉了他。
为什么?
她不知道。潮水般的思绪涌上,她忽觉自己命如浮萍——飘摇着,被人决定去留死生。却还好,这生死,有人在意。
不知是否深秋缘故,周遭寒冷入骨,谢令鸢沉默着走过来扶她,林宝诺紧紧抓着她的手。那温暖的手覆在林宝诺额头上,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她听见周遭安静下来,接着她被扶起。
她感受到几个人将她扶上马,她微微睁开眼,见地上似乎是谢令鸢的影子被拉长,听见那声音短促道:“马上动身,快些离开。”
林宝诺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问。日头偏到了申时,好歹不那么冷了,落日熔金,点点驱散了寒意。
她们做出了选择,抓萧雅治总有机会,陈留王带来的祸患也总能想办法……可朋友的性命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