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而且看数字不像是手机号码。
杨丽璐怔怔地看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打电话进来?
广告推销?
同学恶作剧?
诈骗电话?
或者……杨丽璐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是他!
感觉心跳都要漏掉一拍,杨丽璐按了接通,电话里那头没有声音,杨丽璐也不敢开口,不知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喂,半仙?”
三个字,字字如雷,在耳边轰然炸开。
果然是他!
是那个消失了近四个月的柳敬亭!
实际上,听到“喂”的时候,杨丽璐的眼泪就已经抑制不住,到“半仙”处,已然哭出声音。
“是杨丽璐同学吗?你怎么了?也做恶梦?”
杨丽璐强行压制住哭声,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咬紧牙关,回道:“是我,你在哪里?”
“啊哈,真是你啊,我在一个小镇的公共电话亭,你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也做恶梦了?”
“没有,被你电话吵醒。”杨丽璐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
“噢,真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做恶梦。”
“你,梦到什么?”
“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啊,我梦到我们两去一座山上,结果你被打了一掌,身受重伤,想打个电话过来确认一下。”
“确认?”
柳敬亭笑,没有接这个话。说:“既然吵醒了,顺便请你帮个忙啊,马上应该暑假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那盘万年青带回家照顾一下?”
杨丽璐气为之噎,问:“为什么要我帮忙?”
“因为你刀子嘴豆腐心,罗刹脸菩萨肠,因为你心底最好,因为你细心……”
“再胡扯我就挂电话。”
“好好好,我说实话,因为寝室里面。我只记得你的号码!”柳敬亭坦白,随即补充道:“但是,我真的梦到你哎。”
杨丽璐不答。
“怎么样啊?”
“你现在在做什么?”杨丽璐不答反问。
“给你打电话啊。”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你猜为什么我会做那个梦?”柳敬亭也不答反问。
杨丽璐忽然记起以前的某一天。柳敬亭跟他聊天提过一个现象,就是说有时候写一本书写得太密集,会接连做梦,梦到书里面的情节……
所以。他离开根本不是逃避和躲起来。而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在写书?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继续不答反问。
“和你们一起吧,应该差不多。”
两人的通话进行了十多分钟,挂电话时,杨丽璐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幸亏柳敬亭没有问为什么要哭,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说实话,怎么可能?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会愿意说一个字,而且那家伙度似乎很享受自己的度假生活。说话还是那样嬉皮笑脸、漫不在乎,真是很讨厌啊。
杨丽璐这么想着。再次进入梦乡,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
“树上的知了又叫了起来,暑假终于来了……”
这个句式几乎贯穿了中国孩子们从小学到中学每一年的夏天,因为它是经典作文《暑假里的一件事》最为耳熟能详的一句开篇,当然也有部分不拘一格的学生,他们追求文字的创新,内心对文学保持某种敬畏,在写了五年这个开篇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在第六年,他们的作文开篇变成了:
“暑假终于来了,树上的知了又叫了起来……”
杨丽璐今年的暑假没办法去乡下听知了叫了,甚至连夏威夷也去不了,因为她要照顾一盆盆栽——柳敬亭的万年青。
“可以让阿姨帮忙照顾啊。”杨母劝说道。
“不行,我不想让别人照顾它。”
只有在家里,在父母面前,杨丽璐才完完全全像一个小女孩,拥有着撒娇、任性等各种小女孩特有的气质。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养这种盆栽了?”杨母若不经意地问道。
“这不是我的。”杨丽璐脱口答道,随即暗暗皱眉,心中叫糟。
“噢?那,是谁的啊,你把它看得这么重要?”
“就一室友的,他跟我打赌,说我没有能力独自照顾一个盆栽一个暑假。”杨丽璐抱住妈妈的胳膊,说:“妈,你就别问了,去看外公外婆吧。”
杨丽璐的外公外婆住在燕京大学,他们都是退休下来的老教授,外婆是政法大学的教授,参与过许多法令的制定;外公在燕京大学执教,退休下来后从事乡土名俗文化的研究工作。
杨丽璐喜欢去看外公外婆,除了感情果真亲厚之外,另外一个原因是,外公知道古庸生,而且还经常评价他的作品。
不过可惜,杨丽璐外公对古庸生执着于写武侠这件事十分不满,认为他这是在浪费文学天赋。
在传统的知识分子眼中,武侠小说终究还是小道,没办法登文学的大雅之堂。
杨丽璐此去,免不了又要跟外公辩论一番。
“写武侠不可能出所有人都能认可的经典作品,像《阿q正传》就很好,不用漂亮的销售数字粉饰,不是每个人都阅读,但就是人人都认可,不管过多少年,仍然有研究价值,他应该多写这种作品。”
“所谓人人认可,其实是看话语权在谁手里,经典和糟粕全由一部分人来定义,专家教授说谁是经典,谁就是经典,为什么。凭什么,就因为他们的文章能被最有实力的媒体选用?而且什么是大雅之堂,就是储存那些没几个人看。看得人又没几个懂的作品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