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谦大大小小的胜利的消息,容常曦不关心,也没人敢对她提起,她很快就将这个人都忘了。
直到他凯旋,原本皇宫上下还在为她的婚事着急,一夕之间,大家便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容景谦身上。
容常曦气的差点放火烧了容景谦的允泰殿,所有大宴小宴,有容景谦她就不去,偶尔撞见了,她便做作地冷哼一声,想要给容景谦难看,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最后大败而归,除了留下手心的那一点疤痕,其他什么都没做到。
她必须承认,她有一点点害怕容景谦,然而越是害怕,她越要装作强势。
而容景谦待她却与待常人无异。
似乎他与容常曦只是没那么亲近,并无芥蒂。
其后一年过去,容景谦是如何一步一步蚕食整个皇宫的,容常曦依然一无所知。
她还活在四年前,甚至是十年前,她被保护的太好,看不到任何不想看到的东西,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三个多月前她莫名染病,卧床不起,昭阳宫还发了大火,她存放了二十年以来最珍惜的各色玩物与鞭子的明瑟殿被烧了个精光,容常曦病的更加厉害,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她只隐约感觉到来看望自己的人和伺候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那一日,丧钟响彻偌大皇宫的天空,整整三声,久久不息,容常曦于病厄中惊醒,方得知一个月没来看望自己的父皇竟已病亡。容常曦吐了几口血,病情又重几分,人却清醒了不少,她这才发现伺候自己的人已全都变了样子!
好容易病好了,她想去见父皇,想见自己的三哥五哥六哥,却才知道,二皇子在她刚病倒没多久时就被做成了人彘,五哥遇刺身亡,六哥因所谓的谋逆罪已被赐死,尸骨被丢之荒野,永世不得入葬。三哥暂被圈禁,最终判决未下。
容常曦终于明白,这皇宫的天,已然变了。
而这只翻云覆雨的手,却是容景谦的。
容常曦死死地看着眼前的容景谦,他除了变得高大了,长相也比往日英俊了,大约是因着随母,他幼时长的太过好看,神情总是怯怯,活像个女童。
如今眉眼都端正深刻了起来,分明是张不怒自威的男子的脸庞。
可这更加让容常曦愤怒。
“容景谦,你总算出来了……”容常曦咬牙切齿,“让我见父皇!”
容景谦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容常曦紧握双拳,等着他即将吐出的恶言,然而没想到容景谦竟一点不为难她:“可以。”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就连禄宽都微微一愣。
“先皇的妃嫔已全部殉葬,无一人可守陵,这份活儿朕本打算让三王爷去做,但既然你对先皇如此孝顺,就由你去吧。”
容景谦的声音平静无波,语调从容,然而……守皇陵?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守皇陵,那是何等艰苦,何等可怕的差事。
她才二十岁,怎可以在那样的地方孤独终老?
她素来骄傲,从没有像如今这样窘迫的光景。
容景谦一步一步走近她,看着原本就已有些无力支撑的容常曦瑟瑟发抖。她像是将倾的宫宇,梁柱俱碎,还强撑着不肯彻底崩塌。
可,只需轻轻一推。
容景谦伸手,他体寒,在这夏日中手依然冷的像冰块一般,一碰上容常曦因日晒发烫发红的脸便让容常曦一个激灵。
他强迫容常曦直视自己:“不愿意?皇姐方才的大义凛然呢?”
他这时候竟喊她皇姐。
容常曦猛地推开容景谦的手,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容景谦,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景谦扬了扬下巴。
跟在容景谦身侧的另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福泉拍了拍手,有两个宫女垂着头端着盘子走了上来,一个盘中放着一盏酒,一个盘中则放着一套宫女的衣物。
福泉微笑地看着容常曦:“殿下,您选一个吧。”
“一杯毒酒,一套宫女服……什么意思?”容常曦看了那毒酒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生,或者死?”
“你选哪个,都是死。”容景谦丝毫不顾自己说完这话后容常曦的表情,“康显公主一定会在今天死去。”
容常曦要么喝下毒酒彻底死去,要么……换上宫女服,世上再无康显公主,但多了个苟且偷生的宫女。
当初父皇给容景谦“穆王”的封号,穆同默,便是隐晦地表达容景谦此人是个闷葫芦,沉默非常。
咬人的狗不叫,不爱说话的人说起话来,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伤人。
容常曦缓缓抬头,看着容景谦,看他一脸漠然眼中却尽是嘲弄之色,他胸有成足,似是确定她会选那套宫女服,毕竟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容常曦确实不想死,也很害怕死,她才二十岁,这样的年纪凭什么要去死?
可她好像也确实不适合活着了,尤其是“苟且偷生”。
前二十年活的光鲜亮丽,荣宠无双,凭什么往后的日子要苟且偷生?!
容常曦低下头看着那两个盘子,伸手,又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