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吴刚伐桂(2 / 2)

绛珠传 李子谢谢 2551 字 11天前

天君伸手扶我,我躲开了他的手,兀自起身,垂头立着。我不敢抬头,我能感觉到此刻天君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那目光令我浑身不适。

许久,天君温和一笑,谦谦道:“听寝宫的守门仙童说,你今天去寝宫找朕?朕在午睡,不知道你来,朕特意过来潇湘馆向你赔罪。”

我一怔,忙道:“天君说笑,绛珠不敢。”

“朕来了便是客,湘妃你不请朕坐坐?”天君始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我忙擦了擦院子里的石椅,请天君入座。天君坐定在位置上,盯着我道:“你今天去找朕,所为何事?”

天君的目光深邃而灼灼,我一时脑子发热起来,往他跟前一跪道:“绛珠恳请天君饶恕吴刚伐桂的责罚。”

天君并未流露惊疑神色,只是抿着唇沉思片刻,道:“朕可以允准,但是要给朕理由。”

我的脑子飞速转着,灵机一动道:“吴大哥原是南天门守卫,一身好本事,罚去广汉当护院已是屈才,而今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伐桂,更是浪费他的才能。绛珠以为他无心之失知道己错便好,天君若能饶恕他,更是显示天家胸怀。不如天君派遣别的差事给他,免了他伐桂的处罚,人尽其才,蔚为妥当。”

“好,下界刚好有妖精作祟,朕就派他率领天兵天将前去剿妖。”没想到天君如此爽快就答应了我的不情之请。我感激地叩首在地,即让锦儿上茶。

陪着天君在院子里品茶赏竹,气氛倒也愉悦。天君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竟是家长里短,絮絮叨叨,我一边静静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嘴,恰到好处。我不时拿眼偷瞧天君,他丰神俊朗卓尔不凡,一点儿看不出病态来,不知道太白金星与月神所指天君的病症到底是什么。

这夜,留天君在潇湘馆内品茶品得有些晚了,送天君离开潇湘馆,我便急急去“芜宫”探视神瑛,我一推开“芜宫”的门,赫然见月神神色阴郁端坐在森石林立之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湘妃好雅兴,竟逛到‘芜宫’这偏僻之处来了。”月神阴阳怪气的言语间,许多宫灯自她身后升起来,“芜宫”瞬间亮堂堂如同白昼。

我自知躲不过,倒也不躲了,迎着月神凌厉的目光昂首自若走了过去。“若论雅兴,月神倒比绛珠先了一步。”

月神神色一僵,更加不忿。

我也不蘑菇,直截了当问月神道:“要怎样才肯解除对神瑛的禁闭?”

“本宫宫里的侍者,何劳湘妃挂心?”月神还要卖关子,我简直要疯了,无奈有求于她,气势上只能矮她一截,“神瑛延祸因我而起,你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想对付的人是我不是神瑛,这个我们心里也都清楚,那就不要拐弯抹角了,说吧,要我怎样做,你才肯饶恕神瑛?”

月神看着我笃定的神色倒也迟疑了一下,许久道:“你对神瑛倒是真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神瑛对我有五百年灌溉之情。”说到此处,我不免鼻子发酸眼里噙泪,“士为知己者死,我的命本就是他救的,他若有难,我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既如此,你就自裁吧!你若灰飞烟灭,天界太平,本宫自然不会难为神瑛,本宫自己也不会被人为难了。”月神话中有话。

我道:“要我死,何足惧?但是绛珠求死得明白。心中疑团望月神能替绛珠解开。”

“你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夜我送神瑛回赤霞宫,途经广寒宫外听见嫦娥仙子与吴刚对话,此事并无第二人知晓,月神是如何知道的?”

“那夜你可曾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月神没有明说,我已然知晓是谁走漏风声,继续问道:“在昆仑山上,西王母要绛珠灰飞烟灭,理由是我会引起天界一场浩劫。绛珠不明白,我一小小植株草身,何德何能?”

“湘妃,你是天君的劫数,天君之劫数便是天界之劫数,天界之劫数即是三界之劫数,试问西王母怎能容你?”月神的目光里突然充满了哀愁。我竟从那哀愁中看出几分怜悯与妒意来。

“绛珠还是不明白……”

“天机不可泄露,本宫只能言尽于此,废话少说,你自裁吧!”月神目光一冷,一脸凶相。

我浑身开始颤抖发冷,我问自己探究那么多有意义吗?知道了真相又怎样,知道了真相就能让这些人放过我吗?知道也是死,不知道也是死,不如不知道,免得知道真相之后死不瞑目。我在掌间暗暗积聚全身法力,头顶的绛珠红光大作,发出垂死**的声音。我一咬牙,调转掌风向头顶的绛珠拍去,掌风未落,神瑛就已现身,一道银光挡开我手里的红光,我被那法力过处带起的风力弹到,摔于地上。

神瑛上前扶我,痛心唤道:“绛珠!”

我与他四目交汇,他眼里的痛与伤全全落在我眼里,我的心也蓦然绞痛起来,刀割一般。神瑛跪在地上,朝着月神吼道:“如果你再为难绛珠,我就去告诉天君我不是赤霞宫什么侍者,我是你月神的亲生儿子!”

月神的眼睛盛满惊愕,气闷郁结。而神瑛涨红了脸,眼睛里布满红丝,泪水早已蓄满眼眶。适才一言,如惊雷炸响,震得人晕头转向,无法回神。

神瑛扶起我,慢慢向“芜宫”外走去,身后响起月神软绵无力的呼唤:“神瑛……”充满了母亲的心力交瘁之感。

我侧头看神瑛,只见他唇边一抹苦笑,缓缓回过头去看着月神,目光中有柔和,更有执拗与倔强。“娘,”神瑛道,“如果你不想看着我被天君处死,你就不要再为难绛珠。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我知道娘爱我,处处护我,娘若真的爱我,就应该爱我所爱,护我所护!”泪水从神瑛的眼眶里沉沉滚落,我撼然得一塌糊涂。

月神从石椅上缓缓站起,泪水也在她眼里转着,仿佛使劲忍着才没有落下来,她颤抖着声音问神瑛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娘的?”

“我把答案告诉娘,娘是不是就会告诉我爹是谁?”神瑛没有等月神反应,已经扶着我走到宫门口。紧闭的宫门不开自启,我们毫无阻拦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