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报!”王巧曼朝简子星叫道:“儿子你干什么啊?停下!这么多年爸爸妈妈都白教你了?”
简子星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冷静的脸上终于无可抑制地浮现了厌恶。
他随手扣上衣服的帽子,低头专注地操纵着机器人。
小蟹底盘伸出一圈锯齿钢刀,反复收缩着,让人不敢靠近。它如入无人之地,长驱直入客厅,一钳划入沙发,在奢华的真皮上破开两个口子,看看里面露出的木架结构,又随便一刀砍断了承重的一根木梁。
“打蛇打七寸。”简子星解说道:“它总是能找到敌人的要害。”
小蟹转到茶几前,液压钳一扫,茶几上那套李经义钟爱的昂贵的茶具悉数散落在地。茶台里的茶水顺着地砖蜿蜿蜒蜒,简子星在李经义暴怒的吸气声中笑道:“但有时候也不至于真的动钳,它也可以很温柔地只是推你一把。”
地上不幸散落进挡路范畴的一个小茶碗被小蟹碾压得粉碎,而小蟹不过趔趄了一下,就像奔跑中没走稳的一个小孩。
它捣翻了玄关的垃圾桶,一钳破坏掉智能垃圾桶的控制阀,垃圾桶自动开盖,里面的东西全都散了出来。
路过李经义刚才想拿来攻击它的高尔夫球杆,它用弹射板直接把高尔夫球杆像高尔夫球那样打飞,又追过去狠狠一记左勾钳,折断了那个中年老男人的心爱之物。
整个家里鸡飞狗跳,李经义暴怒冲上来想要打人,却被王巧曼拉着,仲辰懒洋洋地隔在他和简子星中间,用眼神制止着他。
在简子星余光里,李经义像一只愤怒的猴子,王巧曼则是到处蹦跶叽叽喳喳的黄鹂鸟,自己身边矗着一块高大的岩石,他背靠那块岩石,在自己帽子营造出的小小空间里安静地玩机器人。
小蟹把当年这栋豪宅装修时李经义盯着装修工一点一点包金的墙角线拆得乱七八糟,连水泥都露出来了。
它又转去厨房,举起地上的垃圾桶砸翻了高处王巧曼精致的咖啡机。
洗碗机的门被划了极其壮观的一道伤痕,带着玻璃碎末,在空气中飞舞旋转。
墙角摆着的画框也被实施了腰斩,整齐利落的切口,将一幅画框分成两半,透露出比画作本身更具艺术气息的几何美。
……
直到一整块满载电池耗尽,小蟹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了简子星脚边,简子星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手伸到底下,摸摸它滚烫的肚子。
“你的散热系统还有待加强。”简子星低声温柔道:“之前没带你这么尽兴地玩过,看来是赛场压抑了你的能力,也让我没能看见你的不足。”
“但你仍然是一个伟大的机器人。”他说着把小蟹举起来,绕开液压钳锋利的部分,在金属上轻轻亲了一口。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经义声嘶力竭地怒吼,一把将外套扯下来掼在地上,“你看看你自己!你马上是个成年人了!你这干的是什么事!!”
偌大的房子回荡着男人的怒吼,简子星轻轻拉下帽子,转过身看着他。
“我也很想像一个成年人一样,体面地追求我的理想,去我想去的地方,为我想要实现的目标不知疲惫地奔跑。”他说道:“我也想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逢年过节,能勉强撑起礼貌的微笑在你家坚持一顿饭的功夫,给彼此一个体面。”
“但你没给我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跟你说你能听懂了,我想这就是最后的唯一的办法。”
简子星说着把小蟹抱得更紧,环视一圈这个房子,说道:“高考结束前,我不会再回来一次,也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再去打扰我。高考结束,等我拿到q大机械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如果你们诚心,我愿意当面来听你们的道歉。”
“至于今天我毁坏的一切财物,你可以报警,核算后告诉我。我爸爸醒了,省了一大笔疗养费。虽然他一定不能理解我玩一场机器人花掉他好几年的积蓄,但如果我告诉他我把你房子拆了,我觉得他会很愿意花这笔钱的。”简子星中肯地评价道。
在李经义要追出来时,仲辰转身抬手推在他胸口,抬眸看了他三秒。
四十多岁商场上见惯风云的男人竟然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非常狠戾的眼神,已经超出了家庭矛盾的范畴,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简子星抱着小蟹到门口,拉开门,重新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而后他又回过头,冲李经义扯出了今天第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他问道。
没人出声,仲辰走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
简子星说,“刚才那一瞬间,我在想,我爸教我的一直都是平善为人,学会满足。但实际上,我是一个暴躁的,冷漠的,想要的东西非拿不可,咬死目的不达到至死不休的人。”
“就和你一样。”
他说着,讥诮地勾了勾嘴角,等仲辰跟出去后狠狠地甩上了豪宅的大门。
第72章 辰星
一直到出了这座富贵苑的大门,简子星才稍微把脚步放缓一点。
他穿过一条街道,终于回到有行人有车声的地方,上过街天桥,而后停住脚步看着下面如梭的车流。
“我帮你拿蟹。”仲辰把小蟹抱过来,“真是一只肥蟹啊,少侠臂力惊人。”
简子星过了几秒才稍微勾起唇角,轻声说,“我的小蟹是不是比你想象中更厉害。”
“厉害一万倍好吗。”仲辰唏嘘一声,敲了敲蟹壳,“真是一只战斗蟹,以后我就是它的粉丝了,我叫蟹黄堡。”
“你怎么就知道吃。”简子星无奈叹气,瞟他一眼,过一会又终于无声地笑了起来。
“好啦。”仲辰揽过他肩膀来回捋,“别动怒,真不值当。你看你带小蟹去拆家多爽啊,说实话就连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几次这么牛逼的事。”
“其实这种行为挺失智的,但我实在没法子了。”简子星把帽子拉下来,晃了晃头,眼神有些迷茫,“我真的不知道还要怎么跟他说他才能迁就一些。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承认我和他之间的血缘,也承认他在某种层面上是重视我的,但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说的话呢。”
仲辰沉默地抱着小蟹跟他缓缓往下走,过一会后问,“你有尝试过吗?就是跟他那个一点。”
“没有。当年出事我跑回老家,第二天他就发飙,随后我和他之间仿佛就开始了一场拉锯战。他发现我玩机器人,觉得玩物丧志,再到后来高考填报志愿……我们就没称过彼此的心,一天也没有。”简子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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