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异香 狂上加狂 3048 字 7天前

香桥凭窗而望,将自己下巴抵在窗框赏,看着远处的湖景出神。

近些年因为冯岩酒庄的生意甚好,店主人又在主楼相邻处修建了长廊楼阁,也算是扩建了规模。

整个酒楼临湖而建,沿着长廊一直可以通往湖中心的湖心岛。

而长廊两侧还延伸出了许多的暖阁,香桥所在的包厢恰好与一处暖阁相邻。

她的包厢里无人饮酒作乐,便可以安静地旁听到暖阁里有人在说话。

在她左前方的暖阁里,似乎是几个小姐在说话,那声音不算大,只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其中一个说道:“他岂止是错过了今年的恩科,就连延考都没有去……前些日子还看他到处巡查铺子,似乎也无心向学……我母亲说他算是被母亲拖累了,将来不过跟他大伯一样,就是铜臭商贾……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一介布衣商人在权贵环绕的京城里如何能站稳住脚跟……再说这个公子真是六亲不认,你看他整治他大伯是多歹毒……”

这声音略带尖利,香桥很熟悉,似乎是沈芳歇在说话。

“你同我说这些干嘛?家姐已经嫁给了他的父亲,他如今也算是田家的姻亲……你又何必学了那些人,背后说些笑人的话。”这次说话的小姑娘声音清冷,似乎很不耐这说嘴的人。

香桥半露着眼睛,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那暖阁坐着几位小姐在吃酒,方才说话有些清冷的正是田家的小姐田沁霜。

听着这意思,她们笑话的应该是成四表哥。

看来表哥醉心钱银,无心功名,已经被京城的贵家小姐们唾弃,将来就算靠着家私和俊美的容貌,也很难像他老子那样骗得高门小姐下嫁了。

不过看田小姐那样,虽然也知不可再恋慕着自己的大继外甥,不过言语间还是下意识地维护着曾经的心上人。

这等无望的绝恋心意,也唯有真小姐珍藏话本描述的那些荒诞离奇的情爱故事相比肩了。

香桥看了看那些清贵的小姐们,再听听隔壁表哥雅间里传来的行酒令的声音,再次叹了口气,也许她哪天应该让祖母提点一下表哥,不可再这么荒废大好的年华,不然以后成四在京城的高门侯府里,真的很难娶媳妇。

当香桥听了一段后,转头的功夫,嫡母王氏与桂娘一起跟着三两位要好的夫人们一同赏雪回来了。

于是轩宇阁便可以正式开席。

夫人们围着大桌吃,香桥跟两个姐妹在旁边的小桌吃酒。

一看菜色真是应景,竟然是烫锅子!

铜炉锅子里是奶白色的浓汤,用棒骨和整鸡吊味,麻中带着些许菊花的清甜,鸡鸭肉片都被切得薄若蝉翼,还配以鹿肉和生脍,烫熟了肉片不用再蘸取香碟油料,已经是自带鲜咸味道。蒸腾的热气间,酌一口枸杞温酒,才能赏尽湖外冬雪的冰寒。

直到肉味的鲜美在小丫头的齿间蔓延开,她才算是有些意会到赏雪之乐——若是早知能吃到这么鲜美的烫锅子,不下雪都想来。

而那边的夫人们则一边吃一边闲话家常。因为桂娘在,那成家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自然也被端上了桌面。

“你说说,成家老爷子去了以后,他们两兄弟的行事怎么这般出格?”夫人们听得连连咋舌。

桂娘现在已经彻底出离了悲痛,回头再想想成家老大的精明算计,立刻心有戚戚道:“也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太强势,将成家修整得还算样子,让我当初嫁得没有防备……”

就在这时,立在香桥身旁的单妈妈突然低声咳嗽了一下。原本埋头苦吃的香桥立刻会意,连忙放下了筷子。

祖母曾经叮嘱过女儿桂娘,不许在去外面说成家的是非。

虽然成家人做事毫无道义可言,但既然是和离,就是一别如隔江而宽,各生各的欢喜,若是再怨妇般说嘴,未免丢了盛家女儿的清高。

可惜姑母没记性,嘴巴松。若是在祖母跟前还好,现在因为出来玩,她全然放松了心神,再加上被几位夫人看似体贴人的话语勾搭着,居然便要再给夫人们添些谈资,聊一聊成家的旧事了。

单妈妈眼看着姑奶奶收不住话茬,便咳嗽一声,想要提醒一下盛大姑奶奶。

可是桂娘正谈得热络哪里会注意单妈妈咳出肺子来。

香桥觉得秦老太君和单妈妈对她的宠爱无以为报,唯有在这扑火的节骨眼上,及时浇上一瓢报恩的甘露。

于是她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桂娘的身旁,半撅着嘴道:“姑母,总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意思?您不是答应我要问问陈夫人要不要预定些滋补的润肺膏吗?这两天县下的药铺子里来了一批上等阿胶,成色甚好,我特意预留了些,搭配了人参,外加滋补的干果蜜枣,最是温补养颜呢,我自己吃就很好,脸上的斑都淡了……对了,我还带了些,一会给诸位夫人们尝尝,若是好了,须得为我传些口碑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夫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有以前常见香桥的夫人,也记得盛家大小姐若不施粉黛的话,脸颊处会有些斑点,可现在看过去,小姑娘未施粉黛,不过是唇上一点绛红,皮肤白皙得如剥壳蛋白一般,真是看着就叫人生喜呢!

夫人们不知盛家小姐已经换了人,只当盛大小姐当真觅得了美颜良方。

几个脸上生斑的夫人们忙不迭管香桥要膏吃。于是分装五个锦盒里的陶瓷罐子被瓜分个干净。

有性子急的夫人迫不及待地用汤匙舀了一勺子品尝,待得入口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香桥让凝烟搬了椅子,坐在姑母的身边,冲着那位出声的陈夫人问:“怎么,味道不好?”

陈夫人仔细品了品,说:“感觉这滋味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吃过一般。”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位夫人也都尝了尝,有那么一两位常行走宫中的老夫人恍然道:“哦,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那位夏女官调配的生血润膏吗?”

听她们这么一说,陈夫人也恍然:“对了,就是这个味道,我那时还小,记得先帝爷在时,那位夏女官倒是常在宫里走动,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医术了得,治好了陛下的怪症。我还记得她当年的药方子千金难求,这个润膏我也不过只吃到一次,后来再吃别人配的润膏都不是这个味……”

她看了看盛香桥,有些纳闷道:“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香桥眨巴着眼儿道:“前些日子表哥的铺子里招聘坐堂的药师傅,我替表哥掌事,想看看他们的本事,就让他们各配了拿手的,这一单方子我尝着味道好,便自留了,没想到竟然宫廷御方,哎呀,我还没留住那位药师,岂不是亏了?”

说到这,盛香桥一脸懊恼,便问陈夫人:“敢问夫人,可知那位夏女官可有徒子徒孙?我若能寻到一位坐镇药铺,岂不是日进斗金?”

听她这么一问,夫人们纷纷摇头,只说宫里到了年岁的女官都是出宫嫁人去了,而且现在算起来,夏女官如今也该是位鹤发老妇了,能不能在世都不好说。

不过话说到这里,似乎勾起了夫人们的回忆,一位年岁稍长的夫人倒是想起来了道:“那位夏女官……好像嫁给了一位姓章的太医,两个人一同回了老家……对了,他们有一个小女儿承袭了医术,好像跟着母姓也姓夏……叫……夏安之,后来嫁到了京城柳家……后来她还入宫……”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她的女儿便使劲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母亲,说远了,眼前的雪景这般好看,说那些个死人事情作甚?”

老夫人也醒悟过来,连忙笑着举起酒杯自罚。

而其他夫人们仿若不用商量就达成了共识,都不再提及关于夏女官的事情,一时间话题又扯到了尚书大人家新纳的妾侍那边去了。

香桥也识趣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