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退回塞外,双方约为兄弟之邦,关市互通。”
“也难,陛下可还有更低一些的目标?”
“匈奴人退回塞外,关市之外,大楚按年给予补偿,数额可以商量。”
“嗯,也不容易,陛下可否在关内划出一片土地容纳匈奴人?”
不等皇帝开口,楼循已是大惊失色,“大楚列祖列宗开疆拓土,后代子孙怎可拱手让于外人?陛下,此口万不可开,这位乔大人信口雌黄,该领重罪。”
楼循瞧出来了,皇帝真正看中的使者是乔万夫,自己只是陪绑,如果能让皇帝对此人失去信心,自己也就解套了。
乔万夫立刻跪下,不敢辩解。
楼循一下子来了斗志,继续道:“乔万夫不是和谈,而是卖国,成与不成还是小事,只怕会向大单于示弱,令匈奴人围城更加有恃无恐……”
“楼大人的意思朕已明白,你先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城,不可耽误。”
楼循不敢抗旨,犹豫了一会,只好退下。
“起来说话。”韩孺子道。
乔万夫起身,垂手站立,还是没太明白皇帝的用意。
“乔大人似乎很懂得经营之道。”
“微臣学大道不成,才转学此等小术。”
“术业有专攻,大道需要传承,小术也得有人学,何况经营之道惠及天下,非是小术。”
“陛下见识非微臣所及。”
韩孺子轻笑一声,皇帝的随便一句话都能得到称赞,想让官员们去掉这个“习惯”可不容易,“乔万夫,你明白朕为何选你当副使?”
“微臣愚钝,奉旨行事而已,不敢妄揣圣意。”
“城外强敌环伺,朕要的不是‘奉旨行事’,你就‘妄揣’一下吧。”
乔万夫略感惊讶,皇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像重病之人,忍不住抬眼迅速瞥了一下,没瞧出什么,开口回道:“是,陛下。微臣以为,匈奴人乃化外之民,不通礼仪、不讲仁义,难以正道说之,因其贪利,需臣以经营之道诱之。”
韩孺子点头,乔万夫没有让他失望,本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待,现在都不用说了,“大单于肯定会见你,但是此行危险重重,大单于随时都可能杀楚使泄愤,你有准备吗?”
“微臣不怕死,可是楼大人……”
“他是礼部侍郎,出使匈奴、临敌守节是他的职责。”韩孺子无论如何都得派出一位大臣,楼循只能算是倒霉了。
“微臣明白。”
韩孺子想了一会,“绝不割地,其它事情,随乔大人做主,朕有一封密旨给你,必要的时候可以出示给楼大人。”
乔万夫只是副使,必须有密旨才能做主。
乔万夫领旨告退,认真地准备出使匈奴,楼循却在想办法拖延,有一些相熟的官员相助,从马匹、随从、节杖、书信措辞、城门开放、如何与城外的匈奴人沟通等诸多细节中提出为难之事,每一件都需要一两天时间解决。
皇帝连下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严厉,夜色降临时,楼循终于放弃抵抗,请来城中的亲朋好友,撒泪相别。
次日天刚亮,正副使者带着六名随从出城,在城头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向匈奴人营地前进,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被一队匈奴人骑兵拦截,倒是没有射杀,而是带入营中,城上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韩孺子又一次在病榻前召开朝会,这回没人敢乱说话,朝会很快结束,皇帝单独留下邓粹,大部分官员都不太喜欢这位车骑将军,觉得他要倒霉,心里又松口气。
韩孺子却要对邓粹委以重任。
“邓将军需要多少兵马才能击退匈奴人?”
“二十万可以一战,三十万必胜,若得五十万人,敢教匈奴人一个也回不了塞外。”
大楚可没有现成的五十万军队,韩孺子道:“只有塞外驻军较多,加在一起或许有二三十万。”
“可他们一股一股地前来救驾,只怕几个月之内就会消耗殆尽。”
“所以朕要派邓将军亲去塞外协调诸军。”
钦差卓如鹤正在塞外调集军队,韩孺子也派人送出了圣旨,可他觉得不够,卓如鹤是文臣,指挥不了大军,碎铁城的辟远侯张印一直没有消息,韩孺子必须尽管派出一位大将。
邓粹没有显出惊讶,想了一会,“那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集结大军。”
“二十天,今晚朕就派人送你出城。”
“好。”邓粹答应得很痛快,甚至没问皇帝怎么能将他送出重围,既然能逃,皇帝自己为何不逃。
“夜逃生死难料,邓将军要有准备。”韩孺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