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语讪讪,瞪了一眼丫鬟,道:“那你去正院那边给我仔细打听着,我倒要看看祖母怎么处理那个冒牌货!”
祠堂内满是安静肃穆,香烟缭绕,案桌上摆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宋老夫人严肃地将手里的香插在了香坛里,一双略带疲惫的眼眸望着这些牌位,她幽幽叹气,道:“许氏,你告诉我,沛禄到底是不是我宋家的血脉。”
宋老夫人的问话就像是一把钥匙,终于解开了禁锢许氏多年的枷锁。
许氏磕了磕头,檀色的衣裳在这光线并不充足的祠堂里,愈发暗沉,她好似自愿走进了黑暗中,背弃了光明。
“儿媳有罪。”
许氏这次的认错是因为她发现照顾华染多年的老婆子,突然从村子里消失了,虽然她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但是许氏不想再继续背负着这件陈年旧事。
每每看到女儿华染的笑容,她就愈发心痛愧疚,想到有小厮胆大妄为的来向自己求娶华染,许氏这颗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
她的女儿本该高贵,嫁得高门望族,不应该被那些小厮所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亲手毁掉了女儿的一生。
宋老夫人眉心紧皱着,她眼皮耷拉着,快要盖住眼睛,显得有些阴沉感,宋老夫人高高在上,长吁一口气,道:“许氏,你犯了大错啊!我宋家到底如何对不住你!让你走了歪门邪道,竟然连换孩子这种歹毒事儿,你也敢做!你难道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么!”
许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道:“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宋老夫人将自己的情绪稳住,淡淡道:“禄沛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满城皆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禄沛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若不然绝对不会有人这么针对他的。”
宋老夫人没有怀疑是许氏招惹了是非,那是因为许氏待人不错,人缘在圈子里还算可以,就算有矛盾,那也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小事,两三天就忘了。所以这次是冲着宋衍庭来的。
宋老夫人想到近日他和三皇子走的愈发近,宋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就不由得转了转,当今圣上一直都未曾斥责过太子与三皇子的人脉收揽,好似对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不满。但宋老夫人可不相信圣上真的会纵容皇子们,明面上圣上对三皇子与太子一视同仁,可是宋老夫人笃定,圣上有他自己的思量,所以才会丝毫不阻止皇子们的收买人心。
宋衍庭的事情,或许与皇室有关,自从他成了白身之后,就再也没去拜见过太子,反而和三皇子走的很近。
宋老夫人猜测,这件事可能和太子有关系,也说不定。
但这些总归是宋老夫人的猜想,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处理宋衍庭掉问题。
如果把他赶出去,宋老夫人也是心痛的,毕竟现在宋家唯一的男丁就是他,宋衍庭一走,宋老夫人就得盼着给宋城年娶妻或者纳妾了,要不然宋氏族长肯定会让宗室里的人过继。
宋老夫人掐了掐手心,道:“许氏,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对你浪费口舌了,我就算骂你恨你,也弥补不了那可怜的孩子,所以,你拿着一封休书离开吧,华染就留在宋府上,我会亲自照看她的。”
许氏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结果,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许氏,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许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道:“娘,您说吧。”
她压低声音,道:“禄沛和刘月蕴那件事,你可曾插手?”
许氏坚定的摇头,“娘,宋衍庭这个人必须要赶出去,他就是个恶鬼,宋衍庭在三年前就发现他身世了,所以我才不得不把华染带进府里,如果她不在我眼前看着,我真的害怕宋衍庭会对她不利。刘月蕴那件事我一直以为是赵琼所为,但我查了查,发现赵琼那药的的确确是放在宋衍庭的杯子里,不知怎么回事就换成了刘月蕴,娘,您不是把赵琼藏起来了么,这件事您亲自问问她,不就清楚了么。”
宋老夫人没有全盘托出,赵琼确实被她藏起来了没错,但是赵琼不知为何犯了疯病,请了大夫问诊,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当初刘月蕴就想杀了她,如果知道她得了疯病,也不可能放过赵琼,所以宋老夫人只能把她隐秘送回泸州。
宋老夫人听完许氏的话,眼眸暗暗,面无表情,她不禁怀疑起宋衍庭,如果这真的是他所作,那宋衍庭是真的心狠手辣。
“娘,您一定要把他赶出去!留着他绝对是个祸害!”许氏态度坚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宋老夫人一个眼刀扫过去,“许氏,我们宋家和你许家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许氏哑口无言,低下了头,继续哭泣着。
崔婧雁自从宋衍庭被叫走后,一直坐立不安,她是宋衍庭的妾室,宋衍庭要是完蛋了,那她也就跟着一起完了。
崔婧雁一直在门口等着宋衍庭,直到日落西山,宋衍庭终于出现了。
宋衍庭他神情不太对劲,一双眼睛透着狠戾,眉宇间的煞气丝毫不遮拦,他的脚步虚浮,衣裳膝盖处有灰尘,显然跪了很久。
崔婧雁连忙过去扶着他,担忧地问道:“郎君,你怎么样?”
玄秋在旁低着头,默不作声,恭敬谨慎。
宋衍庭紧紧抓住崔婧雁的手,眼眸紧盯着她,语气沉重道:“雁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话一出,崔婧雁的心凉透了一半,她迷茫着眼神,不知所措。
宋衍庭狰狞着脸,又道:“我不屑要宋家给我的补偿,什么宅子银子,我通通不稀罕!他们现在不挽留我,以后我一定要让他们跪着求我回去!雁儿,你相信我么,三皇子待我不薄,我对他本就忠诚,现在孤立无援,投奔他会更加表明出我的忠心,所以只要我完成这次三皇子的任务,我迟早会东山再起!”
崔婧雁一听到三皇子,眸光一闪,她抓住宋衍庭的手,依偎在他的怀里,道:“妾身是郎君的人,你在哪,妾身就在哪。”
“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果然忠贞不渝。雁儿你放心,就冲你对我的情意,我此生绝不负你。”
崔婧雁和他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回屋子收拾自己的包袱,玄秋刚关上门,崔婧雁就变了脸,抓着玄秋道:“你们何必让我一直守在宋衍庭的身边呢?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不是么?”
玄秋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容可掬,比了三根手指,然后问道:“你是这个意思?”
崔婧雁点头,等待着玄秋的回复。
玄秋道:“这还需要我过去问一问主子,而且,不是我们要你守在宋衍庭的身边,难道你忘了是你先选的他吗。”
崔婧雁瞬间面红耳赤,不再看玄秋,自顾自地收拾起包袱。
当晚,玄秋偷摸离开宋府,她身轻如燕,来到了一座宅子,将手里的信塞了进去,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便迅速离去。
在她走后,有人就拿走了那封信,而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贺良的手里。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封信并没有朱砂的标记,就表明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所以他在第二天才交给了贺章之。
贺章之拆开玄秋的这封信,看见里面的内容,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说道:“给玄秋传信,就说我同意崔婧雁的主意。”
贺良抱拳拱手,着手去办贺章之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