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朱砂狼毫笔,平日镇上无人用,只有三阳观的师徒二人,和孙先生来了兴致作画题诗才会用到,孙先生这看着一脸肉痛样,没准实际在窃喜呢,毕竟都是旧货,终于被他兜售出去了。
看了看自己列下来的单子,洛素准备前往下一家。
在书斋问过了孙先生看没看见师父,孙先生说,既然徐家阿孃说是被人请走驱邪,那也许是外乡人找过来,镇上还没听说谁家出了事故,毕竟镇子这么大,东家发生的事,西家立刻就知道了,什么都瞒不过。
可就算去外乡,总不可能不对小徒弟说一声吧,随便告诉一位镇民,徒弟下山就知道了。
再者说原身卜算之后,走到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洛素始终埋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因为她接受到的记忆中,只有原身算卦,和昏迷之前的记忆。
原身如何按照卦象找到的地点,而这个地点又究竟在哪,她完全不知,仿佛记忆天然缺失,一片空白。
这究竟是原身自然忘却,还是外力使然,都不得而知。
“小呆瓜,等等。”孙先生突然叫住已经踏出门槛的洛素。
“之前借给三碗一本《神异录》,他说好三天还我,这都一个月了,你回去找找,记得给我送回来。”
“好的孙先生,我找到就给您送回来。”洛素礼貌地与孙先生告别,《神异录》?好像没有在三阳观中有印象,也许被师父三碗道人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了。
毕竟自家师父,是连道门典籍都没有一点敬畏,直接用来垫着桌角,甚至垫饭碗的人,东西丢三落四,还是得回去仔细翻翻。
下一个地点,徐家阿孃的粮店!
之前就是徐家阿孃说,师父是跟着一个镇民走的,她只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推测似乎是要驱邪,这次洛素过去,还要仔细问问。
粮店位于青石镇的另一端,洛素背着一箩筐的东西过去,还好决定最后去粮店,不然要是先背着米再去这些家,也够受的了。
“徐嬢嬢,打半斗米,可是有看到我师父?”
洛素到了粮店外,青石镇的邻里街坊,这些巷子店家,都没有招牌,曾有外乡人来此,因为店铺长得都差不多,去哪全靠问镇民,很是不忿地吐槽了一番,镇民们反驳:“酒肆便是酒肆,书斋便是书斋,青楼便是青楼,客栈便是客栈,粮店便是粮店,起啷个名字作甚?”
“只打半斗?又得要赊账了?三碗,莫得看见。”徐嬢嬢是为老妇人,她家中的老伴过世不久,儿媳便生了孙子,旧人去,新人来,原身还去吃过席面呢。
“徐嬢嬢,你昨日可是说见到我师父同镇里人走,师父今日还没回来,您可记得那找师父的人是谁?”
洛素再问了一次,徐嬢嬢正瞪大了双眼打米,一斗米为十升,打半斗,就是五升米,粮店有不同规格的米升米斗,因此徐嬢嬢拿了一升的米升连续装了五升米,看着她眼神盯得直直的,必须让米升每次装米时都处于水平,一粒米不多,一粒米不少。
将米装完确认绝对没有多给,也绝对没有少给之后,她才有心思说话:“我老眼昏花的,哪个记得住,我在店外,有个人找三碗,莫得看清是谁,只是听见说是驱邪什么的,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我还以为是镇里人。”
徐嬢嬢的眼神一贯不好,镇里人都知道,唯有在她打米的时候,那绝对是火眼金睛,一个米粒不多,一个米粒不少。
对此,她振振有词地表示:“要是米打的一次多一次少,不是你亏就是我亏,这样每次都正正好好,谁也不欠着谁,心里安宁。”
听了徐嬢嬢的回答,洛素也没有办法,签字画押之后,只能告诉徐嬢嬢,如果想起来了,一定要告诉她。
洛素走完了镇子上这一圈,把需要的东西收集完毕,还是没有半点线索,眼睛倒是越来越不舒服了。
镇子上问了个遍,谁家都没出事,当时看见师父走的又只有徐嬢嬢一个,一切仿佛又重回了原点。
下山一趟,什么收获没有,反倒是赊欠了一堆的欠账。
还有师父三碗道人在东家做的衣服,西家借的东西。
都说父债子偿,如今她这是师父债,异世界的徒弟来还。
镇上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回了山上,洛素想了想,接下了要做的事情列了个单子。
修习术法,她准备把原身看过的书和典籍再看一遍,修习术法,尝试画符。
师父三碗道人欠着镇民的东西还得她慢慢地找出来,三天下一次山,问问消息。
起码得要术法小成,有点自保之力之后,再行探寻师父三碗道人的行踪。
一边按部就班地完成早课,修行术法,在粮店打了米,山上有自己种的菜地,自给自足。
洛素对山上的菜地第五十八次施展了一下小云雨术。
她看看天,看看地。
依旧是天气晴朗,不见阳光,别说雨了,连半朵云都没有。
垂下手,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应该啊,催火术都好使,怎么每次这小云雨术,都不成功呢?
明明就是按照书上的要求做的,她一套施展下来,简直是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滞涩,比她用催火术都顺畅呢。
总不能和什么天赋灵根有关,她跟水元素绝缘吧?
得,术法不好使,还是挑水浇菜地吧。
距离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八天了,明日,洛素又要下山去。
这座山,叫做灵山,洛素非常怀疑这就是三碗道人随便起的用来敷衍她。
毕竟镇民们只说山上,山下,一问山叫什么,“山就是山,还有名?”
三碗道人对原身说,这里是灵山福地,这里可是他们三阳观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好地方。
灵山和洛素前世见过的任何一座山都没有什么不听,有树,有溪流,有野物,她打水的地方,就是山间的一条小溪,无比清澈,入口甘甜。
一个人住在三阳观,洛素每天需要干的事只多不少,挑水把水缸装满,她坐在小马扎上,目光移到了水缸的底部,好像,有个书角?
使了大力把水缸挪动,书角露出了全貌,灰扑扑的,好像还沾上了点灶灰,书皮有点黑。
洛素顺手用衣袖一蹭,《神异录》
......
行吧,她找了四五天,把三阳观都大扫除了一遍,居然被压在了水缸的底下,三碗道人是真能藏!
正好明日下山,给书斋的孙先生带过去。
第二日,洛素照例一身破旧的道袍,腰间一把伞,背着超大的背篓下山。
倒是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只是以防万一,想着原身莫名其妙地被送回三阳观,她还是决定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神异录放在怀中,她还包了一层布,希望孙先生见到这本书,不要迁怒到她吧,无量天尊。
今日不知怎的,明明天气还是和往日一样,晴空白日而无云,洛素却总觉得这天气有点不好,感觉可能会下雨,为此,她还特地带上了观里的唯一一把油纸伞。
洛素刚踏入镇子,就被小鱼娘子叫住:“小呆瓜,之前那个打了三碗一顿的客商似乎在找他,只不过三碗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要做什么,你最好先去客栈看一看。”
紧接着她抛了一个包裹过来,“小呆瓜,找了几件旧衣服给你,好歹是个女娃。”
洛素谢过小鱼娘子,原身自小到大都受着镇民们的恩惠,旧衣服也捡了一些,没什么嫌弃的。
她还是先去客栈看看那个被师父三碗道人算过卦的倒霉蛋,究竟是要干嘛。
前几日眼睛一直不舒服,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在镇上医馆拿了点清心明目的药草,挨碎覆在眼睛上,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今日这一来到镇上,就又有些不舒爽了。
“我说掌柜的,你们这镇上,还有什么去处?我这马车怎的修了这些时日还修的不好,那位道长究竟什么时候会来?道长可是生我的气了?道长的徒弟可有他的本事?你们这书斋卖的话本子都是什么玩意,怕是盗印的吧,纸都黏在一起,最后一页翻不开......”
洛素刚走进客栈,就见客栈外支的小桌上,一位明显的外乡人正对着客栈的胖掌柜喋喋不休。
看到洛素到来,那胖掌柜仿佛如蒙大赦,“小道长来了,你找她吧。”
看见洛素,那人直接冲到洛素面前:“这位就是道长的高徒小道长?久仰久仰,前些日子是我小人之心,心思狭窄,误会了道长,道长为我算的卦准极了,只是卦象过凶,敢问小道长可有化解之法?”
这客商是为中年人,穿着富贵,一脸谄媚,目光灼灼地盯着洛素,仿佛看到了救星。
“来来来,小道长可是吃了朝食,掌柜的,再来一盘饺子。”客商直接把洛素拉到了桌子面前,不由分说地塞了双筷子,桌子上有他吃的饭,还有正在看的话本子。
洛素只觉得眼睛愈发酸涩,就像要睁不开一般,仿佛被碾碎,又重新黏合起来。
客栈的胖掌柜一向是赚钱好手,饺子早就备好了,那客商一喊,他火速出现端上桌,“一两银子。”
“你们这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就指着宰我们这些人了吧。”客商骂了一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了一角银子。
洛素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轰隆”,天空中一道惊雷声骤现,宛如山雨将至。
她的目光先是看到那位客商,他面有黑气,心脏的位置确实一片红色,腰腹又是一片青白,下身似乎是黄色。
洛素有点呆愣,这是......什么情况?
她接过客栈胖掌柜递过来的茶杯,抬头一看,确是一个虚幻的胖胖人形。
洛素强行稳住颤抖的手,原本在客栈对面的书斋掌柜孙先生,同样如此,手中的算盘和头顶的方巾依然明显,只是并不凝实的人形。
人有五气,青白赤黑黄。
大风骤起,掀起那话本的最后一页。
云州之北,又东八百里,有山曰灵山。
灵山之脚,有镇曰五方,多青石,有美名。
然天元十年,五方镇突至灾祸,全镇无活口。
后世称鬼镇,有进无出,莫不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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