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边——
在高彦庆死的第二天, 高阳侯就得到消息,听说俞则宁回京城了。
他立刻带人将相府包围起来,一定要他们将人交出来,否则相府中人要想进出门还得经过一遍高阳侯府的盘查。
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人私下说, 高阳侯自从失去一个儿子后, 就变得有些魔怔了。
他可能也是被连日来企图打击俞相的计划都落空,自己儿子却惨死街头的事给打击的。
一定要抓住俞相的把柄, 甚至不惜将侯府中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 全都围在相府外边,另外的暗卫则派出京城继续寻找并找机会杀了俞则宁, 为他的庆儿报仇!
为此, 高彦文来劝过他好几次。
“父侯,我仔细去询问了那个验尸的仵作。他说二哥身上有两处伤,一道是致命的割喉, 另一道才是让俞则宁那柄青瞑剑捅穿了腹部。那应该是个武功很高强的人,直接冲着杀人而来, 干净利落,并且是个熟手才对。”
“可是据叶大人所说,那俞则宁应该是先去找二哥理论,不可能一开始就冲着割喉去的, 再说二哥身上并没有两人发生过争执的伤口, 这件事有些奇怪。”
高阳侯神色冷冷的, 原本发福的身体这两日来竟然像是瘦了一圈。
“你没听叶大人说吗?他俞则宁是为了个女子报复庆儿,年少轻狂一时冲动, 即便是一剑割喉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再说, 若不是他, 他怎么要跑?为什么现在都不敢回京城来?”
高阳侯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他!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么多人在找他呢, 要不我们先把侯府派出去的人撤了吧?”
高彦文知道,他爹对暗卫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但高彦文跟俞则宁好歹是同窗,对他还算有些了解,他不觉得俞则宁做得出杀人的事。
这其中有误会就应该先解开,否则他们高家若是先动了俞则宁,结果调查出真相却又不是他,要如何给这个交代?
高彦文是不想让他父亲筑下大错,将来搭进去。
可是他说的话没用,高阳侯请了谷明道人来府里沟通阴阳,他确定自己听到庆儿死去的魂魄亲自说的,他确实被俞则宁所杀,他死不瞑目,一定要高阳侯替他讨个公道。
听说又有一个疑似俞则宁的人进了京城,高阳侯连手上的纸钱都没烧完,又爬起身去相府门口堵着。
高彦文看他父侯这状态,连学都不敢上,只好跟着去。
高阳侯这回做的更绝,他叫人将棺材抬到相府门前去,摆明了若是他们不交出凶手来,棺材就不抬走。
可惜,相府大门紧闭,俞相并未出现。
高彦文将他的父侯扶起来:“俞则宁若是真的回了京城,见到这么多侯府的人堵着,他也不敢回来啊。我看您若是真想抓到他,不如将明里的人都撤回侯府,换成在暗处十二时辰盯着相府。”
“我换成暗中盯着,难道就能瞒住他俞中天了吗?”
“额……”应该瞒不住。
高阳侯都表现得如此了,俞相猜也猜得到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若高彦文将自己放在俞相的位置上,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让俞则宁回京。
说实话,高彦文觉得这回俞相算意外地隐忍了。
任由高阳侯如此在相府门前闹事,他只是避而不见罢了。
现在高彦文只盼着自己的父亲,能早点冷静下来。
这天傍晚,他好不容易把高阳侯劝回去,坐在轿中,后面跟着几个人抬棺材回侯府。
突然听到路上行人谁在说:“走水了!走水了!”
高阳侯掀开轿帘听得更真切一些,听说是谁家的府邸着火了。
他心里恶毒地想着,这火若是着到相府该多好。
结果等轿子接近侯府,高阳侯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着火的原来竟是他自己的府邸?
不怪他后知后觉,因为没有人来禀报他!
也不像往常一样,轿子都还没到大门口就有管家相迎。
高阳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从轿子上下来后,看到的那一幕!血!
侯府的大门上全是血!
管家的尸体居然就明目张胆横躺在门槛上。
熊熊的火势几乎快把将整个侯府吞没了,但是却没听到有人惨叫呼救,也不见有人逃出来。
有人血洗了高阳侯府!
高阳侯从那开了一半的大门里望进去,仿佛看到了他许多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
“夫人……红儿……青儿……”
高阳侯跌跌撞撞,就想从燃烧着滚滚大火的侯府冲进去,高彦文及时拦住了他。
“父侯……这火势太大了,需要先救火……”
高彦文的声音都在抖,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到几乎都看不到面前的一片火光了。
但是在此时此刻,一定要做他比他父侯冷静才行!
高阳侯府的侍卫都被派去了相府,导致侯府的守卫不严。
有人趁虚而入,血洗了侯府……
究竟是谁?!
这一场大火,直接从头天傍晚烧到了第二天早上。
即便出动了京兆尹的卫队,已经没能及时救下火势,传承了上百年的侯府就这样毁在一夕之间。
而侯府的人,除了当时不在的高阳侯和高彦文,还有被留在学堂里的高彦敏以外,全都死了!
凶手的痕迹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根本无从查起!
看着眼前已经一片废墟的侯府,叶大人再次感慨怎么偏偏施世恩去了外地,这倒霉事就让自己给碰上了呢?
“是俞中天!是俞相!……一定是他!”高阳侯浑身黑灰,胖胖的身子瘫倒在地。
人高马大的他,如今狼狈得像一头丧家犬,嘴里却依然一口咬定跟俞相有关系。
“他这是在警告我!”
“他在报复我!”
“让我看到跟他做对的下场!”
高彦文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救了整夜的火,一向爱惜自己端庄君子貌的他却连发髻都来不及正一正,就起身往相府的方向跑去。
高彦敏被吓着了,她连哭都不会哭,紧紧跟在四哥的身边,却不知道四哥这是突然要去哪里?
她只好又走到父侯身边,结果高阳侯却突然仰天笑出了一串冷音,让人背脊发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够狠!够绝!”
“为什么谁死,你都不死?”
“俞中天!凭什么你不死?”
叶大人见这情形都不知道该怎么劝,高阳侯出身世家,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又享了大半辈子的富贵。
谁知道人到中年丧子,接着又被人血洗全家,眼睁睁看着百年侯府被烧光殆尽。
叶大人想,这侯爷怕是要疯了。
高彦文一路跑到了相府门口,顾不上手上破皮的伤,用力敲着相府的大门。
没有人开门,他就握紧拳头,一直捶下去。
俞相早已上朝去了,不过他在朝上听说了高阳侯府遇刺的消息,朝堂上不少人唏嘘,同时有人目光暗暗投向俞相,像是都在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大家都听说了,高彦庆遇害,凶手很有可能是俞相家的二公子。
高阳侯为了逼迫俞相将他儿子交出来,日日派人在相府门口守着,还高声叫嚣,虽然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杀了人家侯府全家啊,那高阳侯府里的家眷可都是无辜的。
这还不够,甚至烧了人家的府邸。
这俞相做事啊,是越来越绝咯!
听到朝中重臣揣测俞相的声音越来越多,谷明道人低下了头,嘴角隐隐一抹笑意。
他掐指一算,第二天了!
***
谷明道人刚回到府中,他就见高阳侯已经等待多时了。
高阳侯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蓬头垢面,简直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眼珠直挺挺盯着他,满是怨念:“你不是说俞中天要倒霉了吗?为什么图兰还没起战事?为什么他好好端端的?为什么我的妻儿都死了……”
“侯爷,你先不必着急,冷静一下。”
谷明的口气很缓,平平淡淡的,却听得高阳侯心里烦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