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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噗嗤”一声,笑得愣了。

副台长和乔悦喝熟络了,这厢叫了声“小乔”又叫了声“言曦”,乔悦和沈言曦看向副台长,副台长沉重地诉苦道:“你们年轻单身自由又有事业,多好,要珍惜,不像我这种中老年,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到处都是事情。”

沈言曦和乔悦还没想好安慰的话,便听副台长继续。

“一会儿老人保险要续,一会儿孩子兴趣班要怎么报,一会儿又是家长会,一会儿家里天顶又漏水。”

“我太太忙里忙外,她累啊,我没办法,去哪儿都得汇报个行程,你要一会儿不回消息,她还不开心,”副台长拿出手机道,“你看,就和你们吃个饭,给我发了十多条微信。”

“我说我多大人了丢不了,可她就是不放心,一会儿说老人在咳嗽,一会儿说家里奶粉吃完了代购的还没到要去商场买点。”

“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副台长说着,手机又有微信进来,副台长给乔悦沈言曦看,道:“你看你看,催我给回去给儿子画手抄报。”

副台长一个大女儿二十岁在国外留学,一对小龙凤胎刚上小学五年级。

男人喝多话就多,副台长也不例外,宛如打开了话匣给沈言曦和乔悦两个晚辈推心置腹,从“儿子太皮,但街舞跳得好,他都在想要不要去儿童频道将来弄个儿童选秀让孩子出道玩玩”,到“小女儿在学奥赛,他和他太太怎么说都是最早一批读博的高材生,现在连个小学奥赛题都解不出来,人老了人老了”,从“大女儿在自己创业,他汇过去的生活费一分没要,他和太太在国内担心死了,结果看到大女儿拿创业大奖”到“父母那儿是希望孩子大富大贵,父母就希望孩子平安健康”……

前前后后说了大概二十分钟,临末蜻蜓点水一样扣了下“去不了乔总下一局,得早点回家”的题,长叹一声带着两个副手离开了。

留下乔悦和沈言曦在包厢内面面相觑。

乔悦:“我觉得他在秀恩爱。”

沈言曦:“我也觉得,但我没有证据。”

乔悦极其认真地对沈言曦道:“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就是投资方和被投资方、演员和制片人,我对赌完成前应该不会恋爱也不会闪婚,所以你要答应我,将来你恋爱了结婚了而我还单身的话,你不可以在我面前秀恩爱。”

沈言曦也被刚刚那一波秀得头疼:“你放心,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乔悦要确定:“你用我们之间那点仅存的友谊发誓。”

沈言曦郑重其事敬了个礼:“我发誓。”

乔悦笑出声,去纠正沈言曦的手:“你会不会发誓啊。”

沈言曦没正形:“诚意到了就行。”

两人笑作一团,叫人结账。

沈言曦和乔悦都在度假酒店长期留着套房,回酒店路上,扑簌簌的夜风从窗外灌进车内。

副台长给乔悦发了家宴时间,自然是叫了另外两个副台长。

沈言曦在储物箱拿了水笔,又找出车上常备的一张硬照给副台长女儿签了特签,递给乔悦:“我不太想去。”

乔悦收好签名照:“没事,我搞得定,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告诉人家,你很重视,不是临时起意,”乔悦道,“毕竟你这出来得太快,你不过来,人家也不知道你当没当真,心里没底,也是个敲门砖的意思。”

沈言曦给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刚好安洁给我把之前拖的两个品牌活动提上来了,我估计也要在b市多留几天,你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明白人的合作贵在坦诚,乔悦让沈言曦放心。

没一会儿,车到酒店。

今晚酒喝得温和,沈言曦不难受,乔悦怕她后劲起来,还是去前台给她叫了杯绿豆汤提前送回房间。

电梯里。

沈言曦问:“你是从小性格就这样吗,拿得起拎得清,还很会照顾人。”

“哪儿能,”乔悦扯了扯唇角,“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懂,慢慢磨呗。”

沈言曦不吝赞扬:“你现在就蛮好的。”

乔悦笑:“你最美,夸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沈言曦脑海里划过自己昨晚端给季礼那碗绿豆汤,伸出舌尖悄悄舔了一下唇角。

想他了。

到楼层后,两人道别。

沈言曦进房间,关好门,正准备给季礼打个惊喜电话,陶梦然语音便弹了进来:“我给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沈言曦怔忪:“你做不了《寻安》的本子?”

陶梦然:“不是。”

沈言曦:“那?”

陶梦然无比严肃:“你撑着墙。”

沈言曦当真扶着门:“我撑好了。”

陶梦然顿了一下,语气凝重道:“我好像看到你家季总的情债了。”

沈言曦沉默。

陶梦然补充:“我一朋友组了个酒局,季总在,我给季总打招呼,季总认识我,朝我点了一下头,我和几个熟人在聊天,季总在和几个投资商说话,然后我看到有个女的红着眼睛感觉要哭了去找季总,季总和她说了很久的话,还说她脸什么什么。”

陶梦然已经脑补出一段大戏,欲言又止:“别是你家季总在国外的情况吧,就男强女强骄傲倔强双方都不肯低头但又为了对方不搞暧昧的那种戏码,你知道这女的吗,听季总说过吗,好像是做投行的,诶,你进度怎么样?”

沈言曦没出声。

陶梦然试探:“你还好吗?”

沈言曦仍旧没说话。

电话里,陶梦然担心:“你稳住别慌,有什么情况告诉我,我给你出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要真是情债的话,你家季总除了那身家和好看的皮囊,和其他男人也没太大区别——”

沈言曦眼睫颤了颤,方才一直没出声这下有些忽然又别扭地打断她:“我进度很好,应该是普通合作伙伴吧。”

陶梦然“啊”了一声:“他给你说过啊?”

沈言曦很轻地“嗯”了一下:“说过。”

陶梦然“哦哦”两声:“说过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

陶梦然又问沈言曦和乔悦的进度。

沈言曦状若无常地和陶梦然聊了两分钟,浅笑着挂断电话。

只是在挂断电话那一刹,她唇角弧度凝固,一点点放平下来。

酒店套房灯光绰绰,落地窗外辉映着连绵不断的灯河。

沈言曦明明站在地上,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置身空中,不是飘飘然,而是害怕下一秒就摔在地上的惴惴不安。

为什么打断陶梦然?因为不管自己和季礼怎么样,她觉得这是自己和季礼的事,她听不得别人说季礼半分不好,陶梦然也不例外。

那为什么不安?因为季礼没和她说过那个女人,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如果季礼是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那确实是误会。

如果,沈言曦想,如果那个女人是季礼的情债,如陶梦然所说,一切似乎也很好解释:国外同学,男强女强,一场误会,分道扬镳,年少轻狂,骄傲倔强,谁也不肯先低头,但又为了对方拒绝暧昧,然后相隔多年,酒局重逢。

季礼确实骄傲倔强,季礼确实强,季礼确实一心工作拒绝了所有暧昧。

沈言曦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季礼了如指掌,而季礼在国外的生活,除开她去看过他一次,最后两人还不欢而散,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有哪些老师,哪些同学,和哪些同学关系好,有没有异性朋友,或者。

沈言曦眼睫合拢,喉咙费力地咽了一下。

再想。

她最近追季礼,她疯狂直球,拼命示好,季礼偶尔揶揄她一两句,偶尔受着,偶尔高兴了还撩拨撩拨她。

沈言曦情绪上头时觉得那就是喜欢,现在渐渐冷静下来,想,他的不拒绝不明确甚至称得上纵容的宠会不会就是对一个长不大想要糖的小姑娘?

他拥抱过她无数次,摸过她脑袋无数次,却从未说过只对她。

他叫过她无数次名字,“抬头”“过来”“晚安”,却从未说过他只有她。

她说过“别人不值得季礼值得”,季礼好像不曾回应相同的话。

回忆像刺,细节像刀,一点点残忍又不停顿地削落沈言曦细长敏感的神经末梢。

如果真的是酒局重逢,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喝酒,聊天。

沈言曦在门上撑了许久的手缓慢垂落。

说清误会,然后……

沈言曦不敢想,一瞬间,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般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

她眼睛红红的,又酸又胀,思绪如同一团团碎纸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

有的纸上写着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你也从来不了解他,其实他有情债,他不是工作机器,只是受了情伤,他对你只有宠没有爱,不然为什么从不明确,他那么聪明,一定看得出来她的喜欢,可他连允不允许她追这样的话都不曾说过。

有的纸上写着,可能只是误会,只是合作伙伴,他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对你的让步和无奈就是喜欢,他话原本就少,你还要说什么?打个电话问问吧,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沈言曦如同置身深渊,无数种猜测、声音撕扯着拉着她的身体不断下坠。

沈言曦很想做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可她就是忍不住,可她就是要乱想,可她眼眶连眼泪都装不住,情绪稳什么定,成什么年。

不喜欢就不喜欢,拒绝就拒绝,狼狈就狼狈,就算狼狈她也是狼狈的仙女。

沈言曦瘪着嘴,压抑了委屈和哭腔,颤抖着手指,找到通讯录置顶,按下拨出。

“嘟——”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