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民益笑着欢迎这位吴组长,还请他坐到台上来,两人用话筒你一言我一语的当众辩论起来。这位吴组长果然说话很直,一点也不会转弯,盯着唐民益给出许多不中听的质问。唐民益越听越欣赏,对方提的问题都卡在了点子上,争过一阵后当场拍板,“好,吴组长,我们都是外行,说到企业的管理和改革,很多方面你都不服,到时候管起你来,你估计也不肯合作,那现在我把这个机会交给你怎么样?”
吴组长顿时愣了,“交、交给我?”
“对,从你的这场辩论,就可以看出你是个有抱负也有方法的人,你在这个企业干了十年,也对它很熟悉,你还是业务骨干,得过同行业的创新奖,你也明白对它进行改革是势在必行的,具体怎么改、改多少,就由你来全权负责。你今天散会以后,回去就开始思考,我给你一周时间写个详细的规划报告,到时候直接交到我的手里。”
吴组长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表情还是懵的,“我……我不行,万一搞垮了,我、我就是罪人!”
唐民益仍然微笑着看向他的眼睛,“压力肯定是巨大的,但机遇也是巨大的,这是企业的机遇,也是你个人的机遇,你敢不敢接?当然,如果你怕了,我会安排其他人来管,你愿意把自己待了这么久的家,交到外来人的手里去整改吗?”
说到这里,唐民益把嘴凑近话筒,征求所有在场职工的意见,“我建议由吴组长来当新的总经理,你们说怎么样?我们可以当场投票表决!你们愿意吗?”
底下的一群年轻人顿时面露喜色,大声响应起来,“我们愿意!我们投票!吴组长能力很强,我们相信他!”
倒是还有些另有企图的人嘀咕,吴组长怕是经验不行,而且他自己这么年轻,到时候只留年轻人,把老的都辞退怎么办?可其他人在大形势和年轻人们的欢呼声中已经心动,有的还骂起那几个嘀咕的人,“你们现在会说?之前怎么不上去说!这么多人,就只有小吴敢上去跟大领导争论,他是一心向着咱们厂的!我们愿意让他来当总经理!”
说投票就投票,这场大会最后的投票结果是吴组长以百分之七十多的票数全体通过,定下这个人选以后,唐民益又当场让他自己挑选一批人加入整改小组,以配合协助他接下来的工作。
直到散会时这位新任的吴总经理还有点缓不过劲来,送唐民益一行人出厂的时候,他跟在身边面色迷茫,唐民益倒是拍着他的肩膀予以安抚,“小吴啊,这个担子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周之内拿出具体方案,直接送到我的办公室,我们到时再详细讨论可行性。”
他云里雾里地点点头,随后总算回过点味来,皱着眉重重地叹了一声,“哎呀,您是报复我跟你争论吧?这事可要把我坑苦了……改革第一件事,就是裁员,那些不做事瞎做事的都得咔嚓……您这、这就是让我去当大恶人啊!”
唐民益很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行啊,脑子很清楚,看来你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非常好!我的手机号你记下吧,这件事嘛,困难肯定是有的,我和整个允州的管理层都会做你的坚强后盾!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找我们。”
吴总经理一脸难色,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唉,我知道了,您慢走。唉,我怎么就这么嘴贱呢……非要把事摊到自己身上。”
唐民益忍住笑意,表情严肃地指引他,“事摊到身上你就怕了?你是个可以做大事的人,咱们要不怕事,还得把事做好!”
当天下午回到家,唐青宏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对爸爸佩服得五体投地,给爸爸花心思做了一顿好吃的,还在饭桌上缠着爸爸问东问西。
唐民益心情也挺好,在企业内部挑选被压制的人才来当那个总经理,是最能调动激情又能缓解矛盾的,于是带着几分自得把过程详细地说给了儿子听。
在说到小吴这个人的时候,唐民益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我回办公室以后,把小吴的资料细看了一遍,是个好人,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希望他能顶住压力,把企业搞活啊。”
唐青宏也为爸爸高兴,尽挑着好听的说:“那是,爸的眼光向来很准,压力不算什么,他背后不是还有你吗?”
唐民益老神在在的点头,“对,我自己提起来的人,我肯定是要全力支持的。他肯定会遇到各种阻力,又可以暴露一些相关问题,正好全部解决。”
唐青宏弯起嘴角贼笑,“爸,你这是钓鱼呢,先钓小吴,再用小吴钓那些坏蛋……你真坏。”
唐民益拿筷子轻轻敲了儿子的脑门一下,“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吃你的饭!”
唐青宏捂着脑门幽怨瞪之,唐民益只好又说:“今天的菜挺丰盛啊,味道都不错!”
唐青宏立刻不气了,笑眯眯地点头说:“这还差不多!我用心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到了次年的春天,唐青宏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九了,远在m国的妈妈也打电话报来喜讯,说是怀孕三个月了,下半年就会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高兴坏了,让妈妈把大肚子的照片寄给他,妈妈笑着说他太心急,三个月还看不出来什么肚子呢。爸爸也为这事高兴,下班后听他一说就打回电话祝贺乐彦琳两夫妻,还跟电话那头乐彦琳的m国老公聊了半天。
等到唐青宏从厨房出来叫爸爸吃饭的时候,看到爸爸歪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这一会的功夫都能睡过去,可想而知工作有多忙。
他也没有叫醒爸爸,而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爸爸把眼镜取下来放在茶几上,再坐在沙发对面细细观赏爸爸的睡相。
即使在睡梦中的爸爸也是非常自律的,并没有打呼、流口水那类大失形象的表现。
他就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爸爸突然睁开眼来,看向他的目光有点迷糊,“我睡着了?”
他点点头就起身去热菜,听到爸爸带着鼻音的自责,“都七点了?唉,宏宏,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吃饭?饭菜凉了吧?”
他笑着回复“没事”,这一个小时对于爸爸来说也算难得的休息,只有回到他们的家里,爸爸才会这么放松,随时随地可以睡着。在外面的爸爸任何时间都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似乎永远不会累一样,这何尝不是一种防备和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