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2 / 2)

“嗝,猫的事?,喝酒怎么能叫做偷呢。”

老猫沙哑笑呵呵喵道,鹅黄猫眼又圆又亮,仿佛脸上就只剩下这双眼睛一样。只是右眼上却蒙了?层厚厚的白翳,就跟得了?白内障似的。他转头,刚发现身后不知所措小黑猫似的,喵的打了?个酒嗝。

“新来的吧。今晚跟着我?干,可别掉队。”

……

“小伙子,来过京城没有,都去过哪儿啊。”

“以前没来过……”

深夜的北京仍旧灯火通明,快过年了大街上却更加热闹,到处都红火一片。即使凛冽寒风也阻挡不了?大家脸上的笑意。兴高采烈的游客跟裹着棉袄的当地人汇聚到一起,形成热热闹的人流。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个古老的城市繁华厚重,包容一切,每个行色匆匆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做。谁也?注意不到胡同里墙角跟底下溜过去两只猫。更何况那两只猫还跟黑夜同色,它们轻快在残存的积雪上奔跑,拐进?曲折幽深的胡同,把喧闹抛到身后。

阴影中,领头的那只猫顺着不知谁搭在墙边的杆子窜上了?青砖墙,踩在黛青色的瓦片上。它四肢又瘦又长,仿佛身子上插了?四根芦柴棍,上面缀着一片片凌乱干枯的毛。瘦黑猫跑酷似的,敏锐矫健的更像只猴,转眼没了?踪影。

没来得及跟上的小黑猫急了,爪忙爪乱抓住了杆子也?想往上窜。破旧竹竿发出不堪重负地呻吟,咔嚓一下子竟然断了。好在小猫爪已经抓住了瓦片,一弓背就窜到了房顶上。

噼里啪啦!

竹竿碎裂倒地的声响惊动了寂静的胡同,旁边门‘吱呀’开了?,隐隐听到操着一口京片子抱怨的女声,小奶猫跟被烫了屁股似的,踩着房顶瓦片一溜烟就蹿远了?。

离开了?狭窄幽暗的胡同,房顶上又是一片新的天地。小猫看哪里都感觉新奇,转眼却找不到老猫。他急的尾巴直晃,努力皱着鼻子嗅空中的气味。漂浮在冰冷空气中的味道就仿佛公主阿里阿德涅指引忒休斯走出迷宫的线团,带着乔双鲤接连窜过了?两个屋顶,一直到棵郁郁葱葱的老杨树下。

气味在这里断了,小黑猫凑在树旁边嗅。头顶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地警惕窜开,一团冷雪却直接落到了他头顶上。雪沫子呛得小黑猫不停打喷嚏,使劲晃头,树梢上老猫笑的打仰,又震落下几片雪来。

“嗨,真笨,真笨,声东击西不知道。”

乔双鲤也不恼,晃了?晃头上的雪,疑问喵道:

“咱们去做什么呀,今天还要去哪里巡逻?”

“嗨,别管那些个扫兴的事?。你第一次来,老头子我?就带你逛逛这四方城。”

老猫一下子跳下来树梢,箭似的向前面窜了?出去,冷风裹着他的话远远传来:

“跟紧了,晚了?就赶不上喽!”

“赶不上?什么赶不上?”

怕再掉队小黑猫连忙跟上,老猫却不说话了?,只是跑,从一个屋顶窜到另一个屋顶,又从一条街跑到另一条街。大冬天的乔双鲤出了一身汗,整只小黑团身上几乎冒着白蒙蒙热气,跑的是腿酸爪软,仍努力跟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乔双鲤都感觉他已经跑了?大半个北京城,才终于远远看到老猫在一个屋顶上停下来了。他强打起精神,三两下窜上那个十字路口边上的小二层,蹲在瓦片上直喘气,话都说不出来了,几乎摊成猫饼。

“不愧是特战出来的,小伙子不错啊。”

老猫喵喵夸奖,已经累瘫的乔双鲤不想说话,感觉他简直就是只黑色魔鬼。老猫还在喵喵不休,往旁边让了?让,神秘兮兮悄声喵道:

“快来,这可是个好位置,别的猫都不知道。”

“什么好位置?”

小黑猫‘挪’过去,好奇左右张望,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这里很暖和?,他们脚下是个涮羊肉老店,都快十点了还没有打烊。这边是个通风口,热腾腾的暖气裹挟着羊肉跟麻酱的香气,闻得乔双鲤都饿了?。

而在他旁边,老猫伸长脖子一脸陶醉的表情嗅嗅嗅,简直跟吸毒似的。末了满足咂嘴,赞叹道:

“香,真的香。老头子我?这辈子除了酒,就好这一口儿。这可是家真正的百年老店,过了?今儿刚满一百年!来,闻闻,闻出这味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味道……额,涮羊肉的味道?”

乔双鲤有些懵,忍不住道:

“前辈,咱们不去继续巡夜……”

“诶,错了?,错了?。”

老猫摇头晃脑,谴责瞅了?乔双鲤一眼,谆谆教诲:

“天下羊肉那么多,这适合涮锅的却寥寥无几。你闻闻这醇香,不掺假,正宗内蒙苏尼特羔羊肉!就是说这吃草的羊啊肉才香,精华全在肉里了?。那些喂饲料的真儿真儿比不了?,比不了?。”

“可是……闻久了?不饿吗?”

“饿?三国时候有个典故知不知道儿,咱们这也?不差啊,古有曹孟德望梅止渴,今天有咱闻烟吃肉。美,真的美。”

乔双鲤:???

他想继续去巡夜,但毕竟又没经验,只得跟着老猫蹲在房顶上,闻着充满火锅香味的烟,蹲在瑟瑟寒风里,一直到凌晨这家店打烊。烟没了,空气逐渐清新起来。老猫满足喵了一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总算该离开这了?!

乔双鲤松了口气,也?跟着站起身,原本抖擞的精神硬生生都快饿没了?,你说气不气。他走到老猫身边,刚想喵,却一下子愣住了?。

老猫单只独眼亮的惊人,他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瓦片。那些不正形全都收起来了,就像变了?一只猫一样。此时的他收敛了?气势,悄无声息,仿佛锁定了?目标的刺客。这个警戒姿态乔双鲤最熟悉,小黑猫也俯下身,鸳鸯眼睁圆,死死盯着前面。

瓦片上覆盖着残雪,隐约露出底下斑驳的颜色。稀疏支棱出几根枯黄草茎。

前面到底有什么?

乔双鲤屏息凝神,放开了?感知。两只猫一动不动埋伏在屋顶上,就好像故宫屋脊上那些蹲坐的神兽雕塑。神经紧绷盯得久了?,那块屋檐仿佛就不是屋檐了?,如同出现错觉一般,破旧瓦片变得簇新,仿佛刚建成一般。

再眨眼,屋檐就又是屋檐了?。乔双鲤不敢去揉眼睛,也?不敢分神,就死死盯着那里。

‘小耗子儿,上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