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肯,我何至于如此自作主张?”游老夫人说着,伸手敲了下桌案,“别的人家的公子到了殊文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就算没有,房里大概也收了几房妾室,哪像殊文到现在还不通男女之事,越是如此,他的婚事岂不是越难结成?”
“就算是想让他通男女之事,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办法,”游彦道,“游府几代人都没有收娶妾室的经历,难道娘亲您非要他破这个例?至于婚事,若是太过勉强,就算给他娶到了房里,他若是不喜欢,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人家姑娘都不过是互相耽搁而已。还不如就再等等,等到他遇见喜欢的,自然就想娶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催着您快点给安排。”
“等到他喜欢的?”游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踪,她抬起头,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游彦,“当年我想给你娶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敷衍我的,倒后来呢,你倒是遇见了喜欢的,可是那个人你娶的回来吗?”
游彦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会引到自己身上,他与蔺策的事,在游府里一直是心知肚明却从来不会正式谈及的事情。游彦从来都是一个有主见的,长到今日就没有人能够干涉他的事情,尤其到了蔺策登基为帝,他成了这游府的实际上的担当,更没有人会敢过问。游彦一直以为,游老夫人不提,是已经默认,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她心中还是藏着怨怼的。
游彦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如何选择有亏欠于他们,但在此事上并不想与她多争论,只是道:“殊文与我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我当年不肯娶妻是因为心有所属,您刚刚不也说了,他不过是不通情事。”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普天之下,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没有几个,娘亲不必担心。”
“殊文从小跟着你长大,衣食住行言谈举止都在效仿你,你难道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在这种事上他不会效仿你?”
“先前为他与公主订亲的时候他明明高兴的很,最后亲事未成,殊文还伤心了一场,所以他实际上还是想要娶妻生子的,只不过他接触不到什么人,所以不知道何为喜欢而已。”游彦道,“他的亲事我也一直在看,所以娘亲您也不必逼的他太急。”
“我逼的他太急?”游老夫人站起身,在房内转了半圈,才瞪着游彦,“你现在整日不在府里,你可知道他现在每日都跟那个,就是常常从宫里来为你传信的侍卫厮混在一起,你可知道我每每看见他们两个在花园里说话,就想起当年,当年你跟还未登基的当今圣上也是这般,那时我只以为你们是志同道合,私交甚好,谁能想到你们……你们居然……”
游老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因为一时疏忽,看着你走上歧途,难道还要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也走上那么一条错路吗?”她双眼通红地看着游彦,“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每每知道你进宫的消息,又或者当今圣上到府里来的消息,我心里是何种滋味?这算什么,我生的儿子,为什么都要这副样子?”
“娘亲……”
游彦刚要开口,就被游老夫人急切的打断:“你不要再劝阻我,也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那些随心所欲的道理,我当年没有管你,今日我不能不管殊文。你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但是殊文的事,却不用你多言,他是你大哥大嫂唯一的儿子,是我们游府唯一的血脉,你自己愿意走什么样的路,我们不能过问,但是如果殊文变得跟你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跟你大哥交待?又怎么跟游府的列祖列宗交待?”
游老夫人看着他,眼泪从眼里汹涌而出:“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那是不是连你兄长的性命,连游府的列祖列宗也入不了你的眼?”
第70章
游彦此生像如此挫败的时候屈指可数,他一向自负,自觉巧言善辩,在与人争辩之时永远不会占据下风,但在此刻他才清楚,不管他如何擅长口舌争辩,也无法让人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
尤其在游礼的事上,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游老夫人,毕竟他们有着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的角度也都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都是希望游礼能够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游彦陷入了少有的迷茫,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观点,质疑自己一贯所主张的那套教育的方法是否适合游礼。
归根结底,游礼并不是他游彦,他自己一生随心所欲,肆意畅快,包括在面对与蔺策的感情上,事事由心,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那是因为他生性通透,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当下每一个选择都是最适合自己的,不管何时他都绝不会后悔,无论最后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承担自己当日的决断所造成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