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小时候可是连饭都吃不上,又有什么条件来看书呢?
秦珩说的,在书房捣乱于是被父亲赶出来什么的,那样只要想想就会让人会心一笑的场景,他只余下满心的怅然,和难言的羡慕了。
就是这份难言的渴望,使得他更加拼命地求得如今的地位,更加努力的向上,爬到更高的位置,内心就不会空荡荡的难受,而是充满了满足感。
顾惜朝的神色只是异样了一瞬,就全数收敛在他低垂的眉眼下让人看不真切。
秦珩没有注意顾惜朝那一瞬间的异常,而后者也很快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秦珩终于看到了那本被陆小凤奉为经典的《略》,其实他也不知道陆小凤是怎么知道的,只不过这的确是本难得的书,听顾惜朝自己讲,他当时写这本书时,将所有的希望都浇灌在这里面,可惜却被当时驻扎他们那里的军官当做废纸,还被嘲笑了一通赶了出去。
虽然顾惜朝只是言两语讲完了这本书的创作后续,秦珩却能想象那时的情形是多么的让人心生绝望,无人赏识又惨遭奚落,秦珩明智地没有问那个军官后来的结果,顾惜朝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就没有想过将这本书贡献给今上吗?”
听了秦珩的话顾惜朝有一瞬间的哑然,随即自嘲地笑笑,“哪里能拿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去污了圣上的眼。”
“不是的!”秦珩情急之下断然反驳,“就连我这种对兵事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其的奥妙,我不信那些兵部的人看不出!”不知怎么,秦珩就是不想见到顾惜朝的脸上露出那种自嘲又带着苦涩的笑,好似自己多么卑微一样。他合该就是那种光芒四射,锋芒毕露的人。
不然也不会让陆小凤那个风流浪子真心实意地敬佩,这人一腔韬武略,又怎么能和眼下这个牵强地勾起唇角的人联系在一起呢?
秦珩一脸认真,他重复道,“惜朝,那个地方军官不识货,不代表坐镇京城的兵部大人们还不识货,难道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写的不好吗?”
那怎么可能!
顾惜朝恃才傲物,当初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军官鄙视他一个戏子之子写出的兵书,他不服,这才改头换面誓要考上科举,让所有人为他的才华惊叹。
他都做到了,但随着他的升迁,那本代表着屈辱的《略》,也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想要埋葬过去,自然就要同过去所有的一切告别。他虽然自恃自己写的东西是极好的,但当初那个军官的话,到底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迹,更是从来都没有起了要把这本书拿去给那些真正专业的人看,然而今天,在秦珩斩钉截铁的肯定下,注视着他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眸子,顾惜朝的胸前霎时滚烫了起来。
——这可能吗?
——可能!
这份肯定,如同在顾惜朝干涸的心间下了一场甘霖,安抚了这人无意识哭泣的内心,这份迟来的解脱,时间那么长,痛意却毫不间断的,毫不减弱的,折磨着顾惜朝,他的痛无人知晓,无人抚慰,但这一句话,又好像重新肯定了他一般,让顾惜朝整颗心都酸软了起来,有种终于等到了的轻松解脱感。这感觉复杂的无法言喻,但顾惜朝知道,他眼前的这个青年,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他干涸荒芜的心间,重新开满了小花,虽然这花在这荒野,是那么的渺小,但终归看到了希望。
由别人带来的希望。
所以哪怕这人只是歪打正着,顾惜朝却有种眼角泛红的冲动,他背过身去,匆忙掩盖了自己的失态,口却带了一丝哽咽,就听他轻声道,“谢谢,我也觉得很好,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