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打累了,不打了,他将她抱在怀里,将那张被她抓得面目全非已经毁容的脸埋在她的颈间,无声无息地抱着她,只是抱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欺骗自己,这一刻她是属于他的。
可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当真,还是假的。
“我送你回去。”萧腾松开手,也不顾云开同不同意,拉着她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低调奢华的豪车。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子在云家大门外停下,司机过来打开车门,云开准备下车,手腕却再次被萧腾抓住,她扭过头,冷眼看着他,“放手!”
“如果他不是萧寒,不是我的孪生弟弟,即便得不到你的心只是得到你的人,我也不会放手。云开你跟萧寒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别给我希望,别给我机会,否则下一次,我不只是亲吻你,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到那时候,别说萧寒,任何人都休想再将你从我这里抢走。”
临松手的时候,萧腾再一次将云开拉至怀里,在她耳畔,轻声低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能耐,让一个男人日思夜想备受煎熬,看到不能抱,抱着不能亲,亲了不能做,你就是个妖精。”
故作轻松地直起身,松开手,很大度地拍了拍云开的肩膀,唇角带笑,却笑得凄凉,“好了,进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云开下了车,走进院子,看到萧寒在屋门口站着,隔着一段距离,光线暗,她的视线也模糊,可她依然看到了他那张绷得紧紧的脸,还有那直达眼底的冰冷。
她想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越走近她越不能欺骗自己。
“我回来了……”她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像平日里那样跟他打招呼,可是却真的笑不出来,面部的肌肉像是冻僵了一般,她努力地撕扯都扯不开,她很清楚自己这会儿的表情是狰狞的,更是可笑的。
萧寒只是看着她,一言未发。
云开的心颤了颤,想要伸出手去拉他的手,他却突然冷漠地转身,进了屋子。
伸出去的手杨在半空中,僵在那儿,连同云开整个人一同僵在那里。
他在生气。
云开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子,她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事,而且这事萧寒也一定知道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不是她情愿的,可她又该如何跟他解释今天她去找萧腾?关于郑君杰的事情不想让除了当事人之外的第三个人再知道,这件事不是光彩的事。
当时之所以选择萧腾,一方面他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宋婷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郑君杰跟萧腾见面的机会少。
恋爱三年,她不能说多了解郑君杰,但最起码知道,那个人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如果这次她不是找萧腾而是萧寒,那么等于将郑君杰逼上一条绝路,也许没她想的那么严重,但是郑君杰也一定不会再在云城待下去。
所以这件事她权衡了之后才决定找萧腾帮忙,可这件事她却不能告诉萧寒,不能告诉任何人。
落地钟敲响,已经是晚上六点,今晚有雾,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院中景色。
云开站在落地窗前看夜色,萧寒问她今天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跟萧腾在一起,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为什么手机后来又关机。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她不知道是该按怎样的顺序来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选择性回答。
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萧寒……”
“啪--”
随着云开声音的响起,身后一声脆响,她倏尔回头,就看到茶几上地上散落着一些照片,因为摔出去的时候太用力,照片从茶几的一端飞到了另一端,还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
距离稍微有些远,看不清楚上面的画面,云开走过去,弯腰捡起离她最近的一张。
照片上有日期,拍摄时间是今天下午准确到了秒。
这一张不是一般的,而是萧腾正在强吻她,她很清楚自己当时在挣扎,拼了全力挣扎,可是拍摄的角度,取的镜头却都体现不出来,相反却显得她虽然不是主动却并没有反抗。
地上还有几张,云开一张张捡起来,茶几上还有,而她已经不需要看了。
合了合眼,她将手里的照片轻轻放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并未开口。
萧寒等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他很生气,情绪根本就控制不住,“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云开抬起下巴,他站着,居高临下,盛气凌人,那双不见底的眼睛像漩涡,将云开吸了进去,她无力挣扎,只能随波旋转,然后慢慢沉入海底,黑暗将她吞没,而她却连喊救命都不可以。
萧寒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攥得关节发白,一张脸也因为极力的隐忍而变得狰狞和扭曲,他咬着牙,这些字从他的齿缝里一个一个地迸出来,“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是吗?萧腾可以是不是?”
云开知道这个回答很残忍,可她必须这样。
她点头,眉目无波,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是的。”
“为什么?”萧寒的眼中全是隐忍的痛苦,他有些站立不住,身体摇晃了一下,最后蹲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再一次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时候云开才发觉,屋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那已经搁置了了许久的烟灰缸此时里面乱七八糟地躺着不下十个烟头,有抽完的,有抽了半截的,还有一支断成了两半,没有抽过。
他又开始抽烟了,莫名其妙,云开突然就笑了。
她跟他一样都不是爱惜自己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去爱别人?又如何能够做到地久天长?都是空话!虚伪的,令人厌恶的。
“萧寒,我累了,我回房间休息。”不想跟他吵架,更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跟他吵架,所以此时只有不面对面。
只是,她忘了,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你爱上他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云开蓦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距离她仅仅只有两米不到的男人,这么近的距离,可她却突然说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天涯两端,万水千山。
他们两两相望,可他的眼中没有她期待欣喜的温情,是一望无底的冰冷与讽刺。
心一阵阵地揪着痛,就好像得了癫痫的人躺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抽搐。这一刻只想什么都不想,闭上眼,不去管尘世纷纷扰扰,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思辰就是个预言家,是啊,谁知道今天还亲亲我我、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明天醒来会不会就劳燕分飞,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云开跟萧寒没有吵架,但他们进入了冷战。
萧寒夜里离开了,天亮都没有回来。
云开一夜未睡,他离开的时候她在卧室的窗边站着,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站在黑暗里,一如去年年底她站在这里看着思辰提着行李箱离开。
只是心境却不一样了,大概是又长了一岁。
岁月在悄无声息中已经将你修剪得变了模样,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习惯。
爱与不爱,有时候觉得泾渭分明,可有时候却又朦胧得像一团雾,拨不开,所以见不到月明。
是爱的不够深吧,所以没有信赖,没有安全感,不敢依赖,不敢交付所有,身和心。
凌晨三点,云开在厨房里忙碌,熬了粥,炒了菜,时间还早,她又费事地包了一些饺子,冰箱里只有香菇包菜可以作为饺子馅儿用料,所以就包了香菇包菜馅儿的饺子。
忙完的时候是上午六点,云开换了厚衣服,提着做好的早饭去医院。
不管爱情多么的不顺,生活还要继续,人活着不止有爱情,相反,人可以没有爱情而活得好好的,但不可没有目标,没有动力,因为那样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六点多的时候路上交通还不繁忙,地铁上的人也不是很多,云开找了个位置坐下,保温饭盒放在膝盖上,她坐得笔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坚强一些。她闭上眼睛,看似是假寐,实际上是她不想让人看到眼眶里蓄满的泪。
到医院的时候是七点半,陈思辰的病房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宁驰每天一早都会来报道,反正大学现在还没开学,她不用上课,来医院反倒成了上课。
“姐,你过来了。”宁驰问云开叫姐,很亲切,就像是叫亲姐,云开知道这些都要托思辰的福,她笑笑点头,“你来的挺早,吃过饭了吗?我蒸了饺子,尝一尝。”
宁驰揉了揉肚子,“虽然早上吃了很多,可是我还是想尝一尝,思辰说姐做的饭很好吃,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一饱口福。”
都叫思辰了?云开挑了下眉,朝陈思辰眨了眨眼,那家伙眼角低垂,嘴巴抿气,她知道,他这是在表明他也很无语。
听到包里的手机有短信进来的声音,云开并没有着急去看。
宁驰去卫生间里端了半盆水拿着一条毛巾出来,云开接过来,“谢谢你,赶紧歇着,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云开打湿毛巾拧了拧,给陈思辰擦了擦手和脸,然后又去卫生间拿起思辰的牙刷挤了牙膏给他刷牙。
宁驰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云开给陈思辰刷牙了,可还是忍不住的惊讶,反正她这个姐姐做不到这样,她觉得这些应该都是妈妈做的事情,更何况云开比陈思辰也才大了两岁而已。
只是她不知道,小时候思辰第一次刷牙,就是云开给他刷的。
“姐,你捣着我牙龈了,疼!”陈思辰皱着眉头叫嚷。
“谁让你不把嘴巴张大点,都跟你说过了,要把嘴巴张大,谁让你不听,疼也不亏。”
“姐你欺负我人!你欺负我手不能动是不是?”
“对呀,我就故意的,有本事你打我呀!”云开将水杯送到陈思辰的嘴边,他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咕噜了几下,“噗--”喷了出去。
云开闭着眼,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陈思辰,你是不是最近这几天被伺候美了,尾巴打算翘上天了是不是?”
陈思辰嘿嘿地笑着,“是你让我打你的呀,我是个听姐姐话的乖弟弟。”
云开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承认她在刚刚那一刻要爆发,但她忍住了,因为她很清楚,她不能拿自己的情绪迁怒思辰,思辰并没有做错什么。
陈思辰却收了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地问她,“今天怎么了?跟萧大哥吵架了?一夜没睡吧,一双眼通红,眼圈厚重的黑眼圈,你都能当熊猫了你知不知道?”
“有那么夸张吗?”云开有些不自然地撇了下脸。
陈思辰洗漱妥当之后,吃早饭的事情就用不上云开了,因为有人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她又怎好意思不给个机会?于是她选择了离开,留给年轻人一个空间。
在这个世界上,一见钟情的爱情不是没有白头偕老的,但她却始终都不相信会一辈子都那么的恩爱,人都有疲倦的时候,有人说那时候爱情转换成了亲情,她却不赞同。
亲情是血浓于水,什么都割舍不断的,可爱情不一样,它来得时候绚丽多彩,像五颜六色的泡沫,却不容易留存,破碎得太快,而且一旦破碎,根本不可能再重新来过。当然也有破镜重圆的,可是谁能说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曾经的自己。
那些过往,美好的回忆,要小心安放。也许会翻阅,但不见得是想要重新来过,而是想要遗忘,刻意的不去看不去想并不能真正的忘记,真正的忘记是在无声无息中便再也记不起来。
怎么会这么伤感了?情侣之间怎能没有吵架的冷战的?
云开问自己,却没问出个答案。
长了一岁,似乎苍老了十岁。
这个年开头都没开好,所以注定了又是三百六十五天的坎坷,但是她已经不是去年的她了,她不会被打败,她会越来越勇敢。
这一次,不管她跟萧寒会冷战几天,也不管冷战之后他们还能否做到像以前那样的亲密,她都不会再迈出那一步了。
在那句“你爱上他了。”说出来之后,他们之间其实已经走到了一个绝境,纵然能够绝处逢生,却已经在心里留下了一道痕,即便是有一天会结痂愈合,但是会永远存在。
他们没有感情基础,经不起一丁点的波澜,稍有不慎便会翻船,沉入谷底。
茶餐厅今天正式开始动工装修,云开需要过去看看,坐在的地铁上,她这才想起手机来了短息。
短信不是萧寒发来的,云开自嘲地笑了下,自以为是的了解,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短信是郑君杰发来的:小开,我能见见你吗?
云开想了想,回了信息:刚在医院,这会儿去cbd,一会儿在那儿见面吧。
郑君杰似乎就在手机边上等着她的信息,回复的很快:好的,一会儿见。
从地铁站出来走到茶餐厅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而且还需要穿过立交桥,桥下面车来车往的而且还没有红绿灯,云开觉得十分不合理,这样的地段不安装红绿灯简直太不合理,她决定今天得了空打电话给媒体,反映一下这件事。
从地铁站出来,云开习惯性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这里比市区干净一些,毕竟是新建的城区,空气也相对干净些,却一抬头看到了站在跟前的人,她微微一愣。
他肯定一夜没睡,一双眼里全是红血丝,胡子也没刮,下巴上新生的胡茬根根分明,像一根根的刺,用手碰一下,会被扎疼。
“云云,我们聊聊。”
云开朝远处看了看,抿了下嘴唇,“我觉得现在我们不是聊聊的问题,还是先冷静冷静吧,我约了人,告辞。”
她侧身走过,萧寒的手伸出却只来得及擦着她的衣袖,手里抓了把空气,用力攥在手心,却空落落的。
“你不让我问,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云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行走的脚步顿了下,云开没有回头,“你又何时信任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