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只要及时寄了,一般隔天来一次,陆见森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信纸,上面还有些很矫情的文字,有些他觉得有意思的还要拿签字笔描一遍。
信的内容也多,一般都洋洋洒洒的三大页,讲他昨天吃了什么,学了什么,干了什么,梦见了什么,和父亲打电话时又说了什么。偶尔还会夹一张试卷,往往都是分数惨不忍睹的理科卷子,要他教他要怎么订正。
总之他总是要拿整整一个钟头的时间仔仔细细回复陆见森,卷子上也详细地标出解题过程,甚至还会出点题给他巩固。
他平时话不多,陆见森其实话也不多,他老觉得说话太多很累,更喜欢往他身上蹭,写信极大增加了他俩之间的交流,也让他们的对话有了记录,他们之间的每一封信他都好好保存着,还备份了一份电子版,时不时回味一下,一翻一天就过去了。
一晃眼三年了,三年里他没有回过国,也没有再见过陆见森,但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从未淡去过痕迹。
他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面贴了张磨砂的膜,摸起来很粗糙,发出沙沙的响声。
——陆见森用了他送给他的手机,那他是不是可以大胆地假定,自己也还在他心里有那么一席之地。
向海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把手机放回兜里,倒了热水再兑了点矿泉水,端进房间里去,却见床上人没再安安稳稳地睡着,撑着手臂,一双眼睁不开,迷离地盯着他。
他看着那双眼,脚步定住了,温水沿着杯壁落下,滴在他手上,瞬间转凉。
“……哥?”
陆见森有些疑惑地歪着头,看来还是醉着,想想酒也不能这么快醒,向海松了一口气。
“团团,”向海像小时候哄生病的陆见森喝药那样,吹着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再睡。”
他看着床单上水杯的影子,恍恍惚惚的,就是没敢往上看去,结果床单上一滴滴水洇开来,他抬头,陆见森双眼红红的,眼泪滴个不停。
“哥,你长得好像有一点点不太一样了,我是不是快要忘记你了?”
陆见森的调子是山路九曲十八弯,抑扬顿挫地,把原本有些感伤的意思说得可笑,向海知道他喝醉了说胡话,就应着:“是,你要忘记我。”
“屁,我才没有忘记你,我又梦到你了,”陆见森抹了一把眼泪,猛吸了一口鼻子,“我又梦到你了,我怎么总是梦到你,你是不是食梦貘,把我的梦都吃光了,然后进到我脑子里来闲逛。”
向海寻思着陆见森喝醉了还挺有诗意,怕他疯起来把水打了,就放水杯到桌上,拿大拇指指腹揩着陆见森的眼泪。
哪知对方嫌他擦得不够效率,直接抽过他胳膊,把鼻涕眼泪全擦在他衣服上。
边擦还边骂:“你这个猪,要走就走,不要老在我面前晃,你这个猪,大肥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