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素来人人皆知,曾经的丹青大椽奚抱云有三个弟子,其中手笔比起当年奚抱云还要特立三分的,就是眼前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裴真意。
画工虽精妙,脾气却也古怪得出了名。
人人皆知裴真意自十余岁名扬朝中后云游九州、出入山间林中,寄心山水之余总能描摹出佳作无数。但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极其厌见外人。
据说这位裴大人,就连在拍卖画作时都并不亲自出面,只坐在高纱幕后,由着旁人按她写好的字样作解说。
旁人现提的问题若是要她当面解答,那便一概不应。画卖离手,即刻便离开,便是哪位达官贵人请留,也绝不多留一刻。
这样的脾气并算不得文人清高,也说不上是什么丹心傲骨,很明显就只是厌人弃世。
这本来是该惹人厌烦的,可裴真意偏偏又生着一张绝好的脸。不论是谁有幸见到过那轻纱幕离下的姿容样貌,都要心神迷离、魂不守舍好几天。
曾有画师有幸在这位裴大人双十年华时,见到了她幕离与面纱下的全貌,当即神魂皆凝,立作画像。而那画像也就在即刻传遍了全城,三日内散至朝中。以至于如今,便再无人不知当下那位名扬朝中的大画师,生着如何的一副绝好样貌。
但眼下,这位从不脱下幕离的裴大人,居然只戴了一块轻纱缚面,露出了一双清绝至极的眼睛。
队伍动了动,露着眼睛的裴真意并没有多给哪怕一个眼神于身边人,只牵着手中骃马,跟在队伍后朝前进了进。
沉蔻坐在马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裴真意身边的那富家小姐,一声不出。
四周人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或有人满目好奇地偷偷瞄向这边,也有人无礼地径直呆呆盯住了裴真意。
作为这位裴大人所牵的马上之人,沉蔻也收到了许多视线。
她此前是从未见过人的,更遑论这样多的人,于是她就隔着一层纱幕,朝那些人环顾回望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人间。沉蔻看着由近及远熙熙攘攘的人,心下新奇。
原来这吵吵嚷嚷、拥堵繁杂的,就是人类。如此想来,果然还是安安静静又好看的裴真意,是她见过的最完美。
队伍一路向前,裴真意始终没有理会身边的那位富家小姐,只在最后对她稍稍点了点头,就再没回顾地牵着马进了城门。
待到走入了墀前城里的小街巷,人渐渐稀少,沉蔻才扒着马辔弯腰,在裴真意耳边问“裴大人的脾气,好像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