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摹物临神,但沉蔻到底对画功画道并不了解,一时便眨着纤长眼睫盯了好半天,才拄着下颌绵绵问了句“裴真意,这是什么”
裴真意笑而不语,只满眼里都是细碎笑意,盯着她看了半晌后牵着她衣袖,将她从书桌那一头拉到了这一边,按在了自己腿上。
两人早已共处了好些日子,而此间雾泽楼畔偌大一块地方又再无他人,裴真意便也稍稍有了些任性,虽面上仍旧同平日里一般清浅少言,但举止也多少带了些蜜意。
她眉眼含了几分笑,将下颌轻轻放在了沉蔻肩头,越过她的身子拾起了笔,抬眸朝窗外一片大雾看去。
她向来眼力算得好,沉蔻也是极佳,于是两人便都看见了那雾气弥漫之中的一株亭亭莲苞。而视线再浮开,便能看见依稀迷蒙之中的一片未开莲田。
“明日应是晴天。”两人看了许久后,沉蔻忽然开了口“这些日子里将雨未雨的,总算今日晨间下了下来。若是明日放了晴,裴真意,我们去做什么”
“去卖画。”裴真意正将笔尖上过饱的墨压在碟沿上按落,一时并未抬眸,只贴在沉蔻背上,为避颤抖而声音极轻地按着气息应道“若是回来得早,便去湖上泛舟,好不好”
沉蔻听着身后传来的清浅语声,一时脊背上紧贴着的柔软触感都让她神游天外,下意识将双腿同裴真意的贴近。
素来久闻光晤湖大名,光是在前往光晤湖的旅途之中,裴真意便听拿着朝中地方志的沉蔻来来去去憧憬了无数回。
大湖名为光晤,此名由来已久。
在雨时,这样的名字并不显露端倪,整个湖面上都总是弥漫着依稀雾气。尤其是雾泽,往往雾气通天。
但若是晴时,便才真正能显出名中所赋的光晤之境。
白昼时水波折光,将四垂天上通天接水的明明光束都攀折入湖,映着粼粼翻涌的水面,入眼满目通明剔透,天光迷心,是谓八方光来,相晤于此。
而若是夜中,自然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月华清辉交织着熠熠星芒于湖中会晤、与水光交融,一时自当是水天无别。
这些景象在那志中被夸写得天花乱坠,句句皆是辞藻浮华,引得沉蔻憧憬向往了许久。只是十分不巧,自两人亲临懋陵那一日起,到今日晨间都始终是将雨未雨的阴霾天。
眼看着将要放晴,最为期盼的自然也还是沉蔻。于是眼下甫一听闻裴真意说要趁晴夜去湖中泛舟,她便立刻应了下来“自然是极好了。”
她心下已然是绚烂一片,恨不能此刻便回身抱住裴真意,但她到底碍于裴真意此刻正在作画不便乱动,便只是捺着声音应答。
她心里胡思乱想一阵,视线也随着漂移不定的心绪四下游移,直到好半晌后才低垂下去,落在了眼下的画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