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发急,高声道:“这酒是卫皇后所赐,欲说和我们母女之后,取来庆贺之用,只是还未来得及……”她话语未尽,省略的自是后面那一场震惊天下的惨事。
谢漪端起酒爵,凝神细观,酒液澄澈,酒香清逸,确是琼浆玉液。
谢漪感怀皇后恩德,每闻皇后之名,总能想起年少时那段与卫太子与几位公主一同承欢于皇后膝下的时光。可是此时,她想起的却是刘藻。想到答应皇后照看皇孙,想到她护着陛下,东躲西藏,想到小小的她,在她怀中软软地笑,目光明澈,笑容天真。
想到刘藻对她说的那一句最迟二十岁,会择一皇夫入宫。
谢漪的手颤了一下,酒液微微一荡,泛起少许波纹,竟是别样好看。
“酒在我这里存了近二十载,今日启出,便饮一盏。”老夫人说道。
谢漪喝了,将酒爵置回案上,道:“就不搅扰母亲了。”说罢起身。
老夫人也随之起身,走上前来,劝道:“何必急着走,案上佳馔,若不尝尝,岂不可惜?”
她这般千方百计地拦她,谢漪隐隐觉得不妥,拒绝道:“来日再来拜见母亲。”话音未落,便举步而去。
老夫人看着她,笑了一下,一贯刻薄的面相,因这一笑,不显柔和,反倒格外可怖。她盯着谢漪的背,数着她的步子,数到五下,还未到门前,谢漪的身形忽晃了一下,抬手按住前额。
老夫人抬手,将案上酒爵拂倒,酒爵滚落地上,发出一声沉沉闷响。房内应声,走出一人。
陈牧面上有着极力掩饰的狂喜,他走上前,看了谢漪一眼,先至老夫人身前,抬袖恭敬道:“叔母。”
老夫人笑道:“还不快去。”
陈牧喜不自禁,转身去扶谢漪。
谢漪来时带了两名婢子,老夫人令心腹老仆,将人都捂上嘴,关了起来。
谢漪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腹间一阵火热,升腾而起,但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见了陈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不敢置信亲生母亲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撑住精力,周旋法子,目光却瞥见老夫人脸上刻骨的恨意与扭曲的快慰。
谢漪心中一沉,顿觉有什么,是她忽略了。只是她眼下,也顾不上这个。陈牧将她扶到卧榻旁,口中语调轻浮:“丞相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