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真的好奇起来。
“臣以为,陛下可以命五品以上的京官轮流值宿中书省。只要陛下有所闲暇,便可随时廷见,垂询民间疾苦和施政得失。如此一来,百官自当自励廉能。”
此言一出,不说朕了,王若钧、曹矩、周不比都盯着谢镜愚看。因为这话确实有些令人遐想——明面上是朕多点事情;背后是不是在暗示,中书省剩余人等都不那么有用?亦或者,地方官员由巡察使监察,而中央官员除了由御史台监察外,还当由朕考察一二?
朕不免又看了周不比一眼。他满脸惊讶,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赞赏。而王若钧和曹矩,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对朕来说是好事,除了累点。对朝中其余官员而言,他们做事就该更谨慎一些了。至于对谢镜愚自己……此事若是传出去,满朝文武估计都要腹诽他给同僚找麻烦,得罪一大票人是肯定的。
以上几点,在座的人都能想到,无怪王若钧和曹矩那个表情。但朕还要多想一点——
之前朕表现出了对周不比的赏识,谢镜愚便有些醋。可事到临头,他依旧惦记着中书省无人可用的事实。不管自己将要开罪多少人,不管朕是否会赏识更多人,都不能阻止他向朕进选拔官员的谏。
这个人,真是……
“谢相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朕开口道,“此事便这么定了。”
谢镜愚口自称谢。王若钧和曹矩对视一眼,共称陛下英明神武。
“但此事仅今日凌烟阁内的五人知晓。”朕又提醒他们,“若有旁人问起,你们要说,这就是朕的意思。”
谢镜愚猛地抬头。他有些惊喜,又有些不赞同。“陛下,您……”
朕估计他马上就要开口反对——既然是得罪人的事情,他肯定宁愿自己担着——便提前打断道:“朕说定了,便就是定了。”
大概是朕太过斩钉截铁,谢镜愚怔怔地望着朕,一时间哑口无言。朕没给他继续争辩的功夫,让他们三个退下,只留周不比一个拟诏。
约莫是全程旁听了议事的缘故,周不比这次拟诏的速度特别快。落笔即成,只誊抄了一遍。朕看了看定稿,还挺满意,便夸了他两句。
周不比得了朕的赞赏,却没显出什么特别高兴的样子来。朕一眼瞥见,便问他为什么。
“臣今日才发觉,和谢相一比,臣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周不比回答,一脸恨自己不成钢的模样,“谢相才是真正的能臣。臣先前听人说谢相国士无双,还道有所夸大。今日以后,臣实在心服口服。”
朕不由失笑。“以后学着点就是了。”
周不比恭恭敬敬地应了是,又道:“臣能为陛下效命,也是臣的荣幸。”
“为何?”虽然朕已大致猜出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
“谢相提此建议,是为了陛下有人可用,甚至甘冒得罪所有朝臣的风险。而陛下口上不说,却已想到此层,还替谢相除了隐忧。侍奉圣君若陛下,自然是臣三生有幸。”
虽然他说得对,但朕还是虎起脸。“你可知道,你这话算是妄测君心?”
周不比立即跪了下来。“臣当然知道。但臣也知道,陛下圣明若此,又体恤臣下,绝不会因此治臣之罪。”
“好啊,你是说你这臭脾气还是朕惯的了?”朕好气又好笑。
“臣不敢,臣只是说了实话。”周不比道,又深深一叩首,“若陛下愿臣一直说实话,既是臣之幸,也是天下之幸。”
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