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将会带来的诸多好处,这事儿的坏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朕早有计划,如今不过按部就班地实施罢了。“还不赶紧给朕找件重甲来?”
不过片刻,朕便如愿去向西城楼。离得越近,城外的动静就越清楚——
“怎么你们今天还不敢出来?是怕输还是怕死啊?”
“你们怕死也是应该的,毕竟送死叫你们去,吃香喝辣又没你们的份儿!”
“兴京城里的小皇帝,此时怕是左拥右抱,快活得很哪?”
在登上城楼石梯时,朕满耳都是此类叫骂,简直越听越懵——本以为朕在边疆没什么存在感,结果竟然拉稳了敌人的仇恨?
“陛下,”崔英先听不下去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吐蕃人都是蛮夷,怎么难听怎么来。”
朕摇摇头。暂且不说朕早有心理准备,此类事情父皇和阿姊都曾和朕提起过,实在算不得什么。“光会逞口舌之利可没什么用。”
“陛下这样想确实最好。”崔英松了口气,三两步跳上最后几级石阶,而后伸手想扶朕。朕正想对他摇头,就看到徐应骁大步走来。
“崔将军,怎么来得……”徐应骁可能想说崔英让他久等,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朕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陛下?!您怎么来了?!”
徐应骁惊诧得忘记控制音量,自然也不用指望他记得左右还有诸多兵士。一时间,城楼上寂静若死,所有人都直愣愣地望着朕徐徐登上石阶。
昨夜领朕上城楼的亲随此时就跟在徐应骁身后,面上表情从极度惊诧转到极度惊喜只是一瞬功夫。“真是陛……”
眼看他就要欢呼起来,朕赶忙打断道:“别喊,别做声,都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
这反应无疑是默认。一张张历经风霜的面孔上,或快或慢地显出了狂喜之色。城楼上霎时士气高涨,兴奋的窃窃私语比比皆是。朕毫不怀疑,没两下这消息就要传遍全军了。
就算徐应骁对朕以身犯险有诸多不满,这会儿也无话可说。“陛下,”他气鼓鼓地朝朕行礼,又责备地瞪了崔英一眼,谢镜愚自然也没能逃过。
“别怪他们两个。”朕有些好笑,“朕是天子,真想做的事,他们拦得住?”
“是,毕竟臣也拦不住。”徐应骁还是有点没好气。再往朕身上的重甲一瞄,他的眉头又蹙紧了。“陛下,臣身上这件明光甲更好点。”
他说着就要脱,朕立刻按住了他的手。“免了。朕就看看情况,用不着这么麻烦。”开玩笑,若是朕真想打仗,那定然要把父皇留下的那套玄金明光甲带上啊!
见朕坚辞,徐应骁无可奈何地放弃原先的打算,转而叫两列弓手挡在朕前头,这才开始向朕和谢镜愚、崔英简要说明战情——
探子之前探明的三分一吐蕃大军已然拔营,正慢慢朝着西门推进。至于应该存在的左右翼,目前暂时还不见踪影,吐蕃赞普显然也没打算一股脑儿全上。
“……臣估计,吐蕃早前应该打算夜袭。然而咱们防守严密,他们夜袭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好处。”徐应骁一边说,一边颇有深意地指了指成排堆积的火油桶。“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强攻,并且要赶在咱们的援兵到来之前。”
朕颔首。从弓手之间的空隙中,朕能远远望见远处迷蒙的山雾,以及山雾笼罩下那片缓慢涌动的黑红色。“最慢不超过半个时辰。”朕估算过速度和距离,又瞧了瞧天光,“那时候日头该出了。”
“陛下英明,臣也如此……”
徐应骁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波新的叫骂声。朕不由稍稍趋前,往下打量。
“这些吐蕃人简直狡猾至极!”徐应骁立刻骂道,“虽然吐蕃的铠甲不如咱们,可要射穿他们的铠甲,便是训练有素的弓手,也得在五十步之内才能做到。吐蕃人试出这点,便一直在五十步开外徘徊,偶尔进五十步也是挑衅,不等咱们反应过来又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