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全民大逃杀（二）

地面躺着一个瞪着眼睛全身僵直的黑人大汉的屍体，边上站着一个模样精致柔和的女生，怎么看都有种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

鹿沉的脚边是一个深陷泥土的大砍刀，明晃晃的照出她白晰的脸颊。

她俯瞰着这具悄无声息的躯体，如同看着路边的狗尾巴草，看着脚底的一抔尘土。

眸中毫无波澜。

哗——

一股热气从森林的深处喷涌而出，枝叶劈里啪啦的作响，像是在帮腔作势，又像是在奋力挣扎。

燥热扑面而来。

鹿沉歪歪头，想起葛舟在走之前说，燃时就要到了。

她眨眨眼，朝着空旷的草坪缓缓走去。阳光如芒在背，像是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焰将一切燃烧成灰烬。】

【波涛将一切淹没至沉底。】

【枯木有时逢春，破茧几许成蝶。】

【神会原谅一切罪恶。】

【活下来的人值得拥有。】

哗——

她的身后掀起高高的火焰，灼热中带着树枝崩裂的声音，空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鹿沉如同浴火重生，踏光而出。

[握草，电视剧都拍不出这效果。]

[给鹿沉沉疯狂打call！我沉美得无懈可击。]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个被杀死的黑人汉子，就这么被你们忽视了吗？]

[哦，忽视了/冷漠jpg/]

[不可理喻最属鹿粉，鹿沉可是杀人犯！]

[搞错没有，我沉正当防卫啊亲。]

[这里是大逃杀！罪人岛！也别说什么正当防卫了，那其实根本就叫正当杀人吧。]

[杀人什么时候都变成正当的了，呵呵呵，简直三观碎一地。]

「燃时过后十分钟，会出现虫蚁变异暴动。所以你最好离开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躁动的灼烧声中有些模糊不清，但却格外熟悉。

那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

「莫晗晴。」鹿沉叫出她的名字，才缓缓转头，嘴角是浅淡的似笑非笑，看向站在一边女生。

在狼人杀中，莫晗晴拿了一张预言家牌，却被韩杰舟的悍跳压得死死的，以至於开局有些混乱。当然，最后莫晗晴或是韩杰舟，都没能赢。

要说莫晗晴是方才出现在这里的，鹿沉决定不信。既然如此，那她必然看见之前发生了什么。

万德埋伏在这里，葛舟对她的引诱和杀机，莫晗晴不可能分毫不知。

鹿沉对他们动手，她或许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我不救你。万德和葛舟，我一个都打不过。」莫晗晴解释道。

其实她本不需要解释。但不知爲何，看到鹿沉的眼神，莫名有种心虚的慌乱。

莫晗晴如常一副冷淡的样子，脸上却保持着一种淡漠又温和的神情。鹿沉歪了歪头，觉得她好像与当初不太一样。

她还记得当初莫晗晴那个学生组合，互相指控进入审判间作爲散伙游戏。那时她在游戏中跟祝瑶闹掰，与同胞哥哥莫洋一同离开了圈子。

鹿沉轻轻笑了笑。

她不在乎自己杀死万德的事被莫晗晴发现，也不在乎莫晗晴帮不帮她，毕竟她们只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我好奇的是……」鹿沉微微歪头，嘴角噙笑，「你爲什么会在这里。」

鹿沉甚至都没有用问句，语气平淡的像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又像是根本不打算知道真相。

劈里啪啦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时不时有断裂的大树拦腰倾塌，重重倒下，周边响起一片植物的无声呻吟。

原本阴森的密林变成灼烧一切的火海，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化爲灰烬。

「只是凑巧。当时我来的时候，你们在对峙……」莫晗晴顿了顿，在鹿沉漆黑透亮的眼神中问道，「怎么了？」

鹿沉轻笑不语。

莫晗晴沉默了一下，「你认爲我在说谎？」

「难不成你没有说谎？」鹿沉反问。

莫晗晴微微抿了抿嘴，「我没有。」

灼热的风翻滚而来，燥热的空气似乎抽取了部分氧气，让人觉得莫名的窒息。不知爲何，那不明的奇怪的鸟鸣声，似乎变得越来越近。

鹿沉轻轻嗤笑一声，「好吧，你说要离开这里，去哪？」

在莫晗晴回应之前，她继续道，「再去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埋伏着，准备杀我？」

莫晗晴的眼神微变，她似乎呆愣了一下，接着显得有些气恼，「我没想这么做。」

「没想这么做……也就是说，这种做法在你的选择里。对吗？」鹿沉的问话几乎接着莫晗晴的尾音而出，轻淡的口气却有种咄咄逼人的冷冽。

这次鹿沉没得到回应。

「所以，你们说的老大……是谁？」鹿沉继续问道。

莫晗晴忽然笑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有种意料之内的自嘲。

「果然不愧是鹿沉。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因爲受到眷顾，才能安然无恙。但他们都忽略了本质。」

鸟鸣声愈来愈近，空气中的窒息感让人战栗。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总之，我没想过杀你，也不会埋伏你。」

鹿沉耸耸肩，跟了上去。

这是一片岩山，陡峭的岩壁直立。下面是杂草丛生的开阔地带，而上面却是密林阴暗的森林。

「我感觉到了。」

听见这话，面无表情的男人象征性的动了动头。

慕时看着远处眼神微凝，接着才看着一边的瞿九，继续说道，「沉沉似乎要觉醒了。」

「沉沉，在哪？」瞿九的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像是充满偏执的情感。

「还不清楚……」慕时看着面对之人寒厉漆黑的眼神，声音一顿，讪讪住口，接着指了指手上，「但它感应到召唤了。」

瞿九的眼神放在他手指上的戒指上。

慕时手指微点戒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忽然悬浮在他的手心之上，那是一个十字形的胡桃木箱。

如果姜覃在这里，一定会诧异无比。这小盒子，分明就是当初他看到的那个木箱的缩小版。

瞿九将小箱子放在手心，就像是看着一个脆弱精美的玻璃球一般。

「讲吧。」他只是看着手心，没有抬头。

「什么？」慕时一脸懵逼。

「沉沉以前的事。」

瞿九微微抬头，露出漆寒的眼眸，眼底泛着一丝微弱的温和。或许别人看不出，但慕时却能发现瞿九的改变。

他真的拥有感情了。他喜欢上一个人，就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

慕时的内心有些复杂。

他的眼神也移向那手心上的浅黑褐色小箱，上面的纹路细碎精致，就像是一个微雕的工艺品。

他想起那些很久之前的事。

「沉沉很喜欢她的藏箱，但她不喜欢沉睡。所以她总是跟我一起。」

「您知道的，在那样的环境，我教了她很多技巧。」慕时顿了顿，神色平静，「杀人逃命的技巧。」

修罗城的法则：生存或是死亡，杀人或者被杀。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修罗城住民对於生死的概念模糊，但执念却更强。没有人在生死徘徊挣扎之后，能够心甘情愿的赴死。即使他们都有死亡的觉悟。

那是不甘，而幷非恐惧。

但鹿沉不是玩家，那不是她本来该有的生活。

「不过沉沉不喜欢逃跑。」慕时的眼眸微垂，眼神流露出一丝温柔，「她说那实在是一种不华丽的行爲。」

「嗯。」瞿九轻应一声，眼神泛起微波。

慕时微微侧头。

头顶阳光热烈，却有种暗昏昏的气氛，像是让人窒息的囚笼，维持着表面的华丽。天穹虽广阔，但终究会触碰到边际，也会走到尽头。

那些他以爲他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些挣扎逃生的命运，那些他拼命逃离了的生活，现在想想，竟然多了几分怀念。

大概是鹿沉。

如果不是因爲遇到沉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