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临的时候,全村又飘起了肉香。
进入一月,离年越发近了,天也越发冷了。
天是晴天,只是阳光没有丝毫温度。白天和夜里温差也不太大,都在零下二十度左右打转。好多人家的水缸放在住人的屋子里晚上都能结一层薄冰。
没有下雪,出门还算方便,有人就相约着进山砍柴了。
煤价那么贵,年成那么坏,不砍柴干等着一家子冻死不成!宋希沉默了。他可以给村里打井,但不能供应全村人烧煤。
一开始只有两三个人进山打柴,后来慢慢就多了起来,别的村子进山的人也多了起来。
起初那些人打柴的时候还很注意,只砍偏枝侧枝不伤主干,后来胳膊粗细的小树就都不见了,碗口粗的树也被砍了不少。起初隔三差五砍一棵,后来就成片成片直接砍了。
上头来人查过,说要罚款。
可是法不责众,整个村子的人都砍了,好几个村子的人都砍了,怎么罚!
被老头老太太们推搡着一哭,来人很快就落荒而逃了,帽子围巾还都被扯掉了。宋希看得分明,要不是那几人跑得快,只怕连羽绒服都会被人扒走。
往日最和善不过的乡亲,在生存压力面前,瞬间化身最难缠的刁民。
宋希默默关了大门不去看,回家煮酸菜白肉汤吃。今年有大白菜,全根婶帮他腌了两大缸酸积菜。
酸菜汆白肉,简单又好吃,这个做起来没什么难度,宋希自己也能做。现在一人一狗几乎每天都吃酸菜锅,想吃肉就直接切了薄片往里面烫。
去捞酸菜的时候,维克多窜过去两只前爪抱着宋希大腿不放,可怜极了:“汪汪汪,汪汪汪!”坏医生不要吃酸菜了,小多不爱吃了!
宋希顿时心一软,就跑到院子里,朝着李全根家喊了一嗓子:“宝田,你家今天啥饭?”
李宝田的声音马上就过来了:“小宋哥你等着我问问。”
宋希就等着。
李宝田的声音很快又过来了:“我妈说你要来就烙饼,不来就馏馒头熬酸菜!”
宋希喊:“马上来!”
宋希跑回厨房切了一块肉剁了两根排骨又捡了几块冻豆腐包好放进篮子里,小多马上就自动自发把脖子套了进去。
一人一狗欢快地关了家门出去蹭饭。
宋希厚着脸皮点餐:“婶,咱们烙肉饼吧,上回我和宝田赶集吃的那种,可香了!”
李宝田马上帮腔:“妈,可香了,我爸我哥都没吃过!”
李宝刚闷不吭声拿了肉去一旁剁馅儿。在他们家,只要小宋过来,伙食肯定是最好的,也是要什么吃什么的。
李全根嘿嘿笑着:“就烙肉饼,我小儿子就是乖!”
全根婶拿蒜头扔小儿子:“就你们爷俩不干活等着吃的说道最多!”又看一眼大儿子。老大就是性子太闷了,再说媳妇可得找个性子爽利的。也不能太伶俐,前头那个可把人坑苦了!
全根婶占着一个锅烙肉饼,李宝田烧火。
李宝刚在另一口锅上做了冻豆腐炖肉和酸菜排骨汤,全根叔烧火。
宋希领着小多等着吃。
饭一好,李宝刚就拿出宋希带来的狗盆子给切了好几块肉饼放进去,舀了两大勺冻豆腐炖肉浇在上面,又从酸菜锅里捞了好几块排骨。
宋希笑了笑。
李宝刚人看着闷,其实心是最细的。知道他爸他妈见不得拿人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喂狗,每次宋希过来他都会抢先打出小多那一份,还专挑好的。
李宝田看着他哥,就觉得他爸他妈又犯轴了。东西都是小宋哥带来的,小宋哥又不是养不起,你说你们瞎心疼什么!那么能干的狗,抓鸡撵兔子就跟玩似的,自己都能养活着自己顿顿吃肉了!
唉,这代沟啊!
蹭了饭,吃不了的还兜了一半回家,宋希觉得今天过得十分圆满。下午,带着小多去李奇家拿硝好的兔子皮,没空手去,从小卖部买了一壶十斤装的散白酒。
皮子硝得很不错,手感很好,做成衣服应该挺暖和的。
老太太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菜包子给宋希吃。
宋希没客气,吃了一个,觉得味道很不错,就又拿了一个,还给小多拿了一个。
老太太笑眯眯拿了干净塑料袋把剩下的包子都给宋希装了起来。
宋希毫不客气接了过来,抓出十多张兔皮出来:“这几张给叔做手闷子和皮帽子。”
然后也不等人推辞,拿着包子扛着麻袋带着小多跑掉了。
兔皮原本是宋希胡乱塞的,有满满一麻袋。李奇给硝好后一张张码得整整齐齐的,麻袋顿时空下来一大截。皮子不少,宋希给村长送了几张,给李宝田送了几张,剩下的就都拿回自家了。
回了家没多久,李三炮搬着一板豆腐上门了。
“小宋啊,前儿你送去的皮褥子可了不得了,老爷子天天半夜都得热醒一回,从进了冬还一声哼哼都没听见呢!”李三炮感激得很,老爷子不折腾,他们小辈可安心多了。
宋希微笑着等人下文。
李三炮脸又苦了:“这不我老丈人也知道了,非让我再给弄一条不可,昨儿还让我媳妇拿了五百块钱回来。五百,够不?”
宋希说:“三炮哥,不是我小气。那是狼皮,咱们当地弄不到的,花了好大力气我才得了两张,又拿药泡了很久。总共两条皮褥子,一条在你家老爷子那里,一条全根叔两口子合着用。别说五百,就是五千五万,我这里也没有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李三炮顿时就坐不住了。那褥子确实闻着一股子药味儿,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恐怕小宋没少在上头花钱。他就不该让媳妇撺掇几句就来开这个口,今儿是他想岔了。老丈人骂几句就骂几句呗,他还能挑拨着媳妇打离婚不成,孩子都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