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善于掩饰,只勉强笑道:“我掉到水里,昏迷不醒了好几日,其他并不知,常大人有功夫在身,肯定比我也好得多。”
“哦……”谢灵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珠乱转,抓住那茶盏转来转去,道:“你知道吗?姐,我真以为你死了,男主也死了。”
谢娴低头不语,阳光淡淡地扑撒在室内,映照着姐妹两个朦胧而疏离的影儿,一直以来情谊深厚,可经过了这次生死轮回,竟对面不识,也不知谁离开了谁,抑或是,心照不宣地相约离去……
“灵儿,太子爷不是好人,你……”许久许久,谢娴开口道。
谢灵”嗤“了一声,道:“姐,太子爷不是好人,你呢?”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忙急急掩饰道:“我是说,皇家有什么好人?不过都是争来争去,胜者为王罢了,要我看,阿爹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气节殉道,还要拉上谢家一家子,那才不是好人呢。”
“谢灵!”谢娴忽地拍了桌子,站起来,柳眉倒竖。
谢灵扬了扬眉,道:“怎么,姐,阿爹说不得?”
“你……”谢娴想象从前那般恶狠狠地痛斥妹子一顿,可是却觉得这样子越发生分了,而且她自己也……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了,姐,太子爷交给我的任务,我做完了,如今你怎么想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只有一句话,不奉陪。”说着,谢灵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灵儿……”谢娴一下拉着谢灵的手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回来之后,你怎么变得……”
“变得厉害了是吗?”谢灵转过身,淡淡地望着谢娴道:“姐,你没了,我自由了。”说着,甩开谢娴的手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道:“阿爹犯傻,姐犯傻我都不拦着,可是别拉着我,别拉着谢家,你们没权力决定别人的命,哪怕为了什么破大义。”说着,推门而出。
谢娴浑身一震,望着谢灵离去的方向,站了许久许久,久到斜阳在她的影子里渐渐变得稀薄,只见门被推开,一个宫中嬷嬷提着饭盒走了进来,见谢娴脸色灰败,道:“啊呀,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谢娴摇了摇头,见那婆子在案几上摆了一桌子饭,忽然道:“你去跟王公公说,说……我想再见一次阿爹。”
那婆子怔了怔,满面堆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说。”说着,转身出去了。
谢娴坐在案几前,也不提筷子,只怔怔地望着那一桌子饭菜,不一会儿功夫,听门外脚步声,王太监走了进来,面上颇有激动之色道:“主子……你可是回心转意了?”
谢娴勉强一笑,道:“我试试看。”
妹子说得对,自己无权决定其他人的命运,更无权去结束谢家所有人的命,阿爹性子耿介,自己这做女儿倒是应该劝劝才是,不知为甚,竟一下子被他说动了……想起来自己并不是那拘泥不化的人,怎么会……
王太监巴不得如此,转过身去禀告瑞王去了,那婆子则劝谢娴吃点东西,谢娴忖了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喝了一碗粥,刚把碗放下,王太监走了回来,笑道:“请谢主子安,太子爷听了十分欢喜,只夸主子通达事理,这就请您过去呢。”
谢娴听了这话,笑了笑,点头道了声“好。”跟着王太监出了这房间,转过几处穿堂,来到了正殿,见瑞王负手而立,正站在那里等,迟疑了下,躬身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自己既然转了心,就不能得罪这位未来君主。
瑞王转过身来,笑着走到谢娴面前,拉着谢娴的手道:“妹子呢,活泼可爱,伶俐俏皮,姐姐则端庄娴雅,是孤的福气。”
谢娴心中一沉,道:“灵儿……”
“你家妹子是个聪明人。”瑞王眸光一闪,道:“帮了孤不少忙呢,嗯,也是个有趣的人哩,嘻嘻。”
谢娴心中砰砰乱跳,很想问问,妹子与太子是不是……可是又觉得这样问实在愚蠢之极,终于止住口,道:“太子殿下,是我糊涂了,如今这些日子已经想清楚了,我会去劝说父亲的。”
“果真如此?”瑞王眼眸一亮,紧紧握住谢娴的手道:“我知你是个懂事的,我也不瞒着你,你们谢家是文臣首领,这个时候,正得用的时候,事成之后,我封你中宫。”说着,见少女在灯火摇曳下娴雅如玉,不由低下头去,要亲她的脸颊,谁知被她闪身躲过。
瑞王脸色一变。
“殿下,我……我现在没心思,我正想如何劝父亲……”谢娴也不知为甚,本能地讨厌瑞王这样亲密,可又怕得罪他,忙忙解释。
“是这样啊。”瑞王点了点头,笑容变得越发意味深长,道:“那好,你先去,若是能劝成了你爹爹,自然是大功一件。”
谢娴心里吁了口气,悄悄把手放开,躬身道:“殿下,那臣女去了。”
瑞王“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不知在想什么,望着谢娴渐渐离去的身影,忽然问道:“娴儿,常指挥使是在你昏迷的附近找到的。”
谢娴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住,却强自镇定地转过身来,笑道:“是吗?大概是落的地方差不多。“
“是啊。”瑞王背着手,悠悠道。
谢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瑞王对她与常青起了疑心?那么……那么……
“你去吧。”瑞王开口道。
谢娴福了福身,低下头,出了殿门,王太监正在哪里等着,见谢娴出来,道:“谢主子请随我来。”
谢娴点了点头,随着王太监走到谢源被囚禁的房间,王太监打开门,谢娴走了进去,见父亲背身而坐,正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阿爹……”谢娴迟疑地开口。
谢源转过身见是谢娴,有些意外,道:“娴儿,怎么……”
“阿爹……”谢娴筹谋了下语言,道:“阿爹,我想了想,觉得……觉得……”
“什么?“谢源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那张纸。
“那是什么?”谢娴不知怎样开口,便指着那纸问道。
“是我的陈书。”谢源脸色一变,道:“我要把四皇子的罪行大白于天下,看着天下谁会跟着这逆父之君!”
谢娴知道王太监就在附近,吓得忙道:“爹!”
“怎么?”谢源决心求死,自然不会怕瑞王偷听,因此声音十分大。
“爹……”谢娴猛吸一口气,道:“二皇子没了。”
谢源瞪大了眼睛,过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这……”
“爹,二皇子没了,皇上已病入膏肓,皇族直系已经……没人了。”谢娴咬着嘴唇道,其他事情上,她真说不过父亲,可是现实逼人,若是不辅佐瑞王,难不成也推翻了这皇朝?
谢源脸色大变,忽然跺足捶胸道:“哀哉哀哉,弑父杀兄,天理不容!”
谢娴听了这话,觉得有些羞愧,低下了头,可是想着妹子的话,又抬起头道:“阿爹,唐天子创贞观盛世,可不是也……”
“你想说什么?”谢源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