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一直疼?”常相逢看着额间布满汗水的王谷兰,都替她疼,“这窗子也不能开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姑娘疼的这么厉害,怕是头风,开了药叫煎汤洗头呢,”王谷兰身边的丫鬟低声道,“我家姑娘身子极好的,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病痛,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
头风是个神马病常相逢就不知道了,但是大夫说了病名,那就只能好好给她看了,而床上的王谷兰看到常相逢,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强忍着头痛道,“给嫂子和姑姑添麻烦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谁想到-”她话没说完,就痛苦的将头靠在床栏上,低声呻吟起来。
“你赶快躺下吧,这也太遭罪了,一会儿将药喝了看看能不能好点儿,你是太太的侄女儿,相公的表妹,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常相逢赶紧扶了王谷兰躺下,安慰道。
王谷兰病着,常相逢也不好多在她屋里呆,又安慰了几句,将给她买的礼物放下,跟着令狐钿和张友梅去了令狐钿住的院子,令狐钿没想到常相逢在汇宝楼挑的首饰里居然还有自己两个女儿的,对常相逢的细致又高看了几分。弟媳是富豪之女还是官家闺秀,如果跟自己不亲近的话,还不如找这么个开朗的姑娘,起码不会在自己面前摆架子。
张友梅看着手中的羊脂玉梅花簪,有些不敢相信,张家在开封顶多算是普通的商户依附于王家生存,常相逢这一出手送出的玉簪比她自己的簪子要珍贵的多,而且还贴心的选了暗合她名字的梅花,“表嫂,这个太贵重了,我不好收的。”
“你只管收着吧,你这次回去,只怕咱们再见面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张友梅长的甜美,却是个安静的,常相逢每每见她她都是静静的呆在一边,如果不递话头给她,她绝计不会主动开口,常相逢对她跟王谷兰比对明家那三个丫头印象要好的多了,以张龙梅的年纪,只怕回去也要说亲了,这对发簪只当是常相逢送她的添妆礼。
张友梅虽然跟常相逢打交道不多,但说话间也知道常相逢个性爽利,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又知道常相逢的身世可怜,从小受了不少苦,再想到王谷兰的打算,张友梅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一二了。
“唉,谷兰也是可怜,在开封时身体一向不错,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这头疼病,来洛阳这些日子也一直好好的,这眼看要走了,偏就发了头风,没想到这病一发作起来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这病得多久才会好,”
终是架不住良心不安,待跟令狐钿将常相逢送到院门口时,张友梅愁容满面道。自己也只能提醒到这儿了,毕竟她跟王谷兰从关系上更紧一些,若是太明显的拦了王家的路,回去也不好跟姑母交待。
☆、第133章 一百三十四考前准备
令狐府现在王氏当家,令狐俨的芳时院没有通房也没有姨娘,常相逢跟吴妈妈也就两天功夫已经将院子里的情况了摸了个底儿掉,连谁是谁家亲戚都打听清楚了,常相逢看现在大家都老实本分的没有人兴风作浪,便将院子里的大权交给了吴妈妈,自己则研究起这次给董时照他们出的考题来。
常相逢这次主要考的是红案,水席里的白案用的不多,只在四道主食的时候用得上,而且水席楼里都是令狐俨从各酒楼调来的熟练工,最低都是二灶三灶们,她主要选的就是负责冷盘的烧卤、拌炝及切配装盘的“冷墩子”跟两位新的头灶。
因为只有自己会全套的洛阳水席,所以常相逢从凉菜到汤菜甚至主食里的浆面条都一手包办了,可是现在她却不想这样了,她准备把水席分成冷墩子,红案,白案,各有不同的人专门负责,这样就算是自己不常在酒楼里,也不至于会乱了起来。
可是这主食里的浆面条,却是叫常相逢最忧心的,她不可能每天守在酒楼里“打沫”,也不可能以后每间酒楼都过去,可她的浆面条说白了,比龙宫水席在洛阳城里的名声还大呢,常相逢挠挠头,一筹莫展。
令狐俨回来的时候常相逢还在拿着自制的硬笔对着书案发呆,根本没注意到他进了屋子,直到听到飞雪给令狐俨见礼的声音,才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不会是连院子里的账都没算明白吧?”令狐俨心情挺好,走过来拿起书案上的信纸细看,“这是什么?写了这么多?”
“没什么,我不是要给他们考试嘛,那天说只考他们几个,今天我又想了想,索性叫想参加的都报下名,毕竟都是一个楼里的,而且那边新酒楼也需要人手,哎,你要不要再从其他酒楼里给我抽几个人啊?”从令狐俨的酒楼里抽人,要比自己从外头找要可靠的多。
“你忘了有人想找姐姐买面条方子了?还敢叫大家都报名?”屋角已经摆上了冰盆,房子里凉嗖嗖的挺舒服,令狐俨也不急着去换衣裳了,顺势坐到常相逢身边拿着她写的考试计划,觉得挺好玩儿,这丫头是不是要做什么之前,都要先写下来才会干啊?
常相逢看令狐俨笑的不怀好意,愤愤的将自己的“考试计划”从令狐俨手里夺过来,“那也不能因噎废食,你又不叫我到水席楼里去,难道要咱们的酒楼关门不成?”
“自然不会叫咱的水席楼关门,我在想,咱们何不趁着你选人的时候,将楼里的暗间给找出来?我呢,顺便行一下家法,也叫那些人醒醒神儿,”福满楼的大师傅们多是外头聘的,可是水席楼里用的多是令狐家的奴才,身契都捏在令狐俨的手里,如果将水席楼的制法漏出去的是这些人,只怕有他们好看的喽。
“我有个想法你听听?”常相逢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出来,“不过你得先答应了,”
“你没说什么想法呢就叫我先答应,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会同意?”令狐俨微微一笑,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等着她求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提条件。
常相逢看了一眼令狐俨舒服的翘起来的长腿,暗道还是当男人好,这么舒服的姿势自己也想试试,可是如果像他这样抬这么高,只怕又会被当作异类了。
发现自己被令狐俨的长腿给晃了眼,常相逢忙收敛心神,她的想法很多,可是如果不借助令狐俨的话,只怕也只能是想法了,常相逢也不瞒他,将她想办个厨师学校的事儿跟令狐俨说了。
“我没有打算做太大,起码现在没打处,只是咱们这水席楼不比寻常,得有可靠的人儿不是?你那府里奴婢不少吧?未必人人都有活儿干,也未必人人都愿意在府上侍候,咱们选些这样的小孩儿,我开始教,也不全是我教,楼里的师傅们也可以来带课,这样的话,咱们另算工钱给他们,咱们办个厨师学校,以后水席楼里只用咱们自己的师傅,出去这也是一道招牌了。”
常相逢要办什么“技校”的话也曾经说过,可是令狐俨没想到她性子这么急,现在就要行动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你真要做?”如果真弄弄这么个“学校”,常相逢只怕根本没有功夫理会自己了。
“我不也说了,主要是浆面条我得有可靠的人,如果以后咱们的学徒都出师了,而且手艺足够好,浆面条的方子保不保密就是次要的了,毕竟就算是有心人照猫画虎,也不可能跟咱们这些科班出来的厨师们比,”常相逢努力说服令狐俨,“我也不办多大的规模,十几个孩子,慢慢教,慢慢挑,总能出类拔萃的,像明珠,雕花就是一把好手,古师傅又不愿意她在酒楼里做,如果她水平足够了,在我的学校里当师傅,多好!”
“这样学厨,只怕没个三五年出不了师吧?”令狐俨幽幽的看着常相逢,“你用的全是我令狐家的人,将来怎么办?跟我分开了如何再来教这些学徒?我连那些人的身契都给你?你要知道,你挑这些人,为的就是他们是令狐家的家生子儿,不可能随便被别人招了去,如果只将他们给你,除了师徒大义,你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们的力量,难不成我将来还要将他们的父母亲戚都给你?”说到这儿令狐俨噗嗤一笑,“那你估计得搬走半个令狐府。”
是哦,常相逢也忧郁了,她能在到了永安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开起闻名洛阳的水席楼,其实就是站在了令狐俨这个巨人的肩头,没有他,自己这会儿只能在荷花巷的小吃店里卖炒菜,什么洛阳水席,只怕都不敢拿出来,她想凭手艺跟新菜式在洛阳闯出名气,没个三五年功夫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后头的办学校?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那我的学校也像水席楼一样,我只占少部分股份,其实还是你们令狐家的,”常相逢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对她来说,有事做,实现自己的理想,比挣大把的钱财更有吸引力,“你觉得怎么样?”
令狐俨似乎有些累了,半边身子从椅中滑出斜靠在黄花梨夹头榫开光透雕双螭纹翘头案边,又将脚下的锦杌往前勾了勾,不以为然道,“有什么怎么样的?我能从这里头赚很多钱么?我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他们是令狐家的奴才我就不用付月银了?这世上,财帛才是最动人心的东西,你若只给福满楼的头灶一月二两银子,你看留不留的住人?我就算是对他们救命之恩只怕时间长了也不行!”
“可是忠贞度却不一样啊,咱们不是要做独门儿生意么?”常相逢看着令狐俨舒服的想要睡过去的样子,推了他一把道,“你好好起来咱们说话,你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你下头的那些管事们知道么?”
从常相逢认识令狐俨,他一直走的都是高冷路线,怎么成亲之后,这画风就变了?常相逢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你以前都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
装什么?令狐俨没好气的瞪了常相逢一眼,“我以前怎么了?很正常啊,现在么,这不跟你学的,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把腿翘到床栏上过么?嗯,这样子是挺舒服的!”令狐俨随意的抖了抖腿,“还有,你脚上穿的那种鞋,跟木屐又不太一样,看着挺舒服的,你也给我做一双吧!”
常相逢脚上的是自制的布拖鞋,因为不能光着脚(会吓着其他人),穿着布袜也只能将就做成这个样子了,没想到被令狐俨看上了,“行,这个不难,只是我不会用草编,不然那个更凉快,”帮令狐俨做些力怕能及的事情,常相逢还是挺乐意的。
“你穿着布袜不热么?”常相逢脚上的白袜洁白如云,脚踝处还绣了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小小的脚尖秀秀气气的从深粉色的鞋面里露出来,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上一下,“左右在屋里,热了不穿也行的。”
光脚?她倒是想啊,可这里不是她以前生活的地方,那个地方就算算了吊带热裤,也照样都是好女孩,可是在这里,自己要是大白天的把光脚露出来,只怕就是不守妇道了,常相逢嘿嘿一笑,“不太好啊,这么多人,再叫人说我闲话。”
“这么些人?谁?”令狐俨看了看侍立在门口的飞雪跟玉板,“她们是你的奴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管她们的。”
“唉,还算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常相逢晃晃脚,“我也不算太热,这屋里不是放着冰盆子么?”她跟令狐俨从根子上是不一样的,她无法将飞雪跟玉板她们当会干活的物件儿。
☆、第134章 一百三十五默化
常相逢这几天日子过的松泛了,又每天要陪百氏跟王氏吃饭,渐渐养出些肉来,原本有些苍白的面颊上也有些血色,配上乌黝黝的杏眼,竟然娇嫩可人,令狐俨心头一动,伸了伸手终不敢去抚她的脸颊,只在她的耳边碰了一下道,“怎么不戴个坠子?”
“你干什么?”被令狐俨这么一捏,常相逢的脸登时红了,忙站起来往外走,“我不耐烦戴那些东西,麻烦,”她想出去,可是令狐俨那双长腿正当在面前,不由又瞪了他一眼,远远的要绕道而行。
“你走啦?那开学校的事儿不提了?”常相逢连耳朵都要滴血了,令狐俨满意的一笑,歪着头道,“我是无利不起早,真没听出来你开什么学校,还要叫我酒楼里的厨子过来给他们‘上课’能帮我多挣多少钱,说句老实话,当初我是想帮你,才会跟你合开水席楼的,龙宫水席楼的生意虽然好,可是一年挣的,都不及我的船队跑一趟挣的多!”
“你船队不需要上下打点么?没有风险么?民以食为天,什么能比吃重要?”敢看轻自己的酒楼生意,常相逢怒了,看着令狐俨那惫懒模样,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不求上进了,“当初我不是说了么,洛阳到现在没有代表菜系,你要一辈子都拿京中御厨忽悠人么?”当常相逢不知道呢,那个所谓的京中御厨,早老的干不动了,现在也就是在福满楼当个招牌,“如果你那御厨死了,你怎么办?”
“再请一个喽?我再到京城重金礼聘一个就是了,花的银子一准儿比你办学校花的少!”被激怒的常相逢圆圆的杏眼亮晶晶跟汪了一潭春水似的,粉红的唇瓣紧紧抿着,禾眉微蹙,令狐俨知道她现在是在努力想怎么说服自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他想要的却不能直接提,不然以常相逢的性子只会在她心里种下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