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值回票价。
从前她极少化妆,大约是底子好,白皙粉嫩,眉目如画。
乌黑秀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偶尔用一根头绳系松松系着,散落几缕顽皮的碎发。
细腻的脸上秋波灵动,确实衬得上“清水出芙蓉”。
而周身散发着的味道,是淡然而清澈,也够得上“天然去雕饰”。
这样一个她,不动一兵一卒,便可叫人弃甲投戈。
而今。
矗立在他面前这美绝了的人儿,薄施粉黛,迫人心魄。
从他走进花房,远眺那个背影开始,心中隐隐期待。
她鲜少穿得如此隆重,平日里大都是休闲得体的服饰,已然是艳压群芳了。
那一回眸,哪还有什么灯火阑珊处,周遭的那些名贵娇艳的花儿都失了色,天地间只剩一个她。
陆禾在她的美眸下出了神,纪得微微赧然,她不习惯自己穿着礼服,总觉得束缚。
不知是这衣服,还是稍后的应酬。
低头轻轻扯着裙摆,缎面间磨砂着细碎声响,搅得陆禾心里痒痒的。
“你真美。”
心里想着,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对着纪得,他素来是行动大于理智。
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窘得羞赧不已,纪得道了声“谢谢”,低头含笑不语。
这话刚才谢译说过。
明明是听过一遍了,怎么从他口中得知,会这样喜上眉梢,心里泛着丝丝的甜。
随之而来,是排山倒海的红晕满颊。
纪家人的底子都好,一派的温文尔雅,到了纪得这一辈,越发出落得大方精致,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顺着她性子恬静淡然,更添了一份柔美内敛。
这一室的花团锦簇被生生比了下去,陆禾当下只觉得,果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
两人相立无言,却胜似情话漫天,远远望去,好一幅檀郎谢女的良辰美景。
直到管家走进来,唤她开席的时辰到了,才将这周遭的暧昧暖意打散了些。
纪得放下披肩,拨了拨耳边的发丝,盈然转身。
好看的天鹅颈在花房的暖光下更显细腻,肤若凝脂。
陆禾一阵口干舌燥,目光礼貌的移开,稍稍退了半步,侧身让她。
纪得微微作揖,便离去了。
走了没几步又撤回来,斟酌些许,说道:“这里不好走,我领你吧。”
哈哈,哪里有什么不好走,这宅子说大不大,四通八达,总不至于迷了路。
纪得也觉得这个借口一点都不高明。
可是怎么办。
看他独自在花房站立的身影,脚步已经不受思考地重回他面前。
不想留他一人。
这是最原始的想法。
陆禾哪会不明白,她的小姑娘,一贯是善解人意的。
点点头就跟上了,接过管家手里的披肩,再一次落入她的肩头。
“外头冷,别冻着。”
花房常年恒温,这会儿出去反差更大,她身子不好,轻易不能受凉。
纪得听话地披着,一只手提起裙摆,莲步轻移,往主楼走去。
厅里早已是宾客盈门。
纪家难得举办这样的宴会,平日里想递句话却苦于无门路的人今儿个也聚齐了不少。
还有一些旧识,当年与纪老爷子一齐打拼过的那帮老臣。
纪老夫人娘家那支也来了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商界政界大有来头。
外头花园草坪上也是热闹非凡,年纪稍轻的人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
一番客套下来,天南海北熟念起来了。
本是规矩陈旧的宴会,多了一些年轻人,倒是有了些生趣。
这些人,纪得自然是认不全的。
与陆禾道了声,便从内门上了二楼。
陆禾目送她离开,也随即步入大厅。
早几年在美国已逐渐接手新陆传媒,和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交集。
这会儿觥筹交错,倒也应付自如。
“阿禾,这儿呢。”
不远处罗任朝他招手,“阿译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人。”
“他有事,先走一步。”
陆禾拿起一杯香槟,就着喝了一口,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二楼走廊看去。
“纪家低调多年,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小鱼妹妹生辰如此大张旗鼓,上一回这么热闹,还是纪家独女出嫁时。果真是掌上明珠啊。”
一颗比一颗矜贵。
罗任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你怎么来了?”
陆禾是跟谢译一齐过来的,殊不知自己的几个昔日好友都在。
沈括沈拓两兄弟正在不远处交际着,黎牧估计也来了。
陆禾这会问出口,自然是带上了其他人。
罗任听得出来,老实回答:“收到请柬了呗,小鱼妹妹生辰,自然是要贺上一句。本来挺单纯的,但这会儿看,千里迢迢宴请了这么些人,倒是有些不明真意了。据说纪老爷子要帮小鱼妹妹择如意郎君了,这不,咱们圈里的,叫的上名的来了挺多,还有一些政要机关,穿着便衣看不出来,单单将军头衔就有两。”
罗任夸夸其谈,丝毫没注意身边人的脸色,等说到差不多了,转头看陆禾,吓一跳。
妈呀,这脸色和那煤黑锅底有的一拼了,急忙改口找补。
“听说的啊,我道听途说,禾哥你别冲动……”
陆禾听道请柬二字,就已经皱了眉头。
原先以为是特例,现下听来,怕是独独漏了自己。
陆禾料得到,他那颗司马昭之心,应是路人皆知了。
想来英明如纪老爷子,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转头望向一片寂静的楼梯,他是领略了纪得的惊艳,等下亮相,倒是便宜了这厅里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波涛汹涌的不爽。
握着香槟的手紧了紧,仰头一饮而尽,才稍稍平了躁动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