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光望着那空荡荡的胡同口,浅浅的笑起来。
她不能做一根丝萝,攀附乔木。
既然是热血男儿,又身逢乱世,
就应放他直上,使鲲鹏入青云,扶摇九万里!
而周遗光,只要做一抹小小的影子就好了。
天亮后,偌大的周宅已经人去楼空了。
白先生和他们在路中告别,带着钟应山带来的任务,各赴自己的联络点去组织同志们应对抗日接下来的准备了。
遗光跟着周红又踏进了周家镇子上的新宅,与周老爷一番密谈之后。
周老爷一反常态,紧急集合了家人收拾简单的行礼用最快的速度搬向彰德宅院。
原本路上,周家人还颇有微词,可刚刚安置没几天,一个轰动的消息令所有人闭上了嘴巴。
1937年8月14日,国党驻军第九集团军在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指挥87、88师等部开始总攻,中国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并于8月13日奉令向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虹口基地发起围攻,试图赶敌下海。
史称呼八一叁的淞沪抗战由此展开。
八月的群马,雨水正是进入了最充沛的时候。
刚刚还晴空万里,不过片刻便电闪雷鸣了。
长田雅治看着雨水很快串联成线珠从屋檐不绝的落下来。
母亲急匆匆的喊着雪子去收衣服。
妹妹慌张的跑出来,脚步声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他像是突然被惊醒了,眼前只看见雪子那双雪白的足踝快速的跑过褐色的地板。
像抢收秋冬的麦穗一样慌乱的收着晾晒的衣服。
他站起来,走过去帮忙。
雪子看见哥哥,笑起来,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
兄妹两个人收好衣服,走进屋正碰到从卧室出来的长田助,他睡眼惺忪,脸皮酡红,纽子松散着,走近了,身上都是宿醉的酒臭。
“父亲!”雪子小声的叫着。
长田助睁了睁,看清楚儿子手里抱着的衣物,皱了皱眉。
突然朝厨房大喊
“你是手脚断了吗?竟然让长田家的长男去做这些事情!”
安子快速的跑出来,面对突然发怒的丈夫,面上带着惊恐。
雪子的脸涨红了,她低着头有些羞愧的呐声让哥哥把衣服给她。
长田助懒得看妻女的反应,径自瘫坐在榻榻米上,晃了晃昨晚喝剩下的酒壶,发现里面只剩下半口清酒,勃然大怒。
“连酒没了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瓷瓶碎在脚边,雪子和安子都抖了抖。
安子强忍着被丈夫当着儿女的面责骂的羞辱,撑着通红的脸低声吩咐女儿快去街上买一壶清酒。
“让我去吧!”
长田雅治阻止了妹妹,
“雪子已经是大姑娘了,让她去打酒不合适。”
“哥哥…”
母亲和妹妹听闻后并不轻松,反而惴惴的看了眼长田助的面色,见他支着头闭目,并没有反对。
这才松了口气。
长田雅治沉着脸看着这一切,转身走到玄关拿起伞便步入了雨幕之中。
闷热和大雨仿佛也冲散不了人们过高的热情。
素日里清冷的道路,
匆匆走过的行人在讨论战争,街角也围聚了一伙人在热烈的评论着报纸。
长田雅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异类,撑伞走过这喧闹。
到了店铺,果然,喝醉了的男人们,勾肩搭背的跌入雨幕,高喊“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而后,狠狠的摔在了泥泞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发出了哄笑,而后,不知道是谁起头,所有人山呼“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长田雅治扫过那些人的脸。
如果不是他们有的垂垂老矣,有的年富力强,有的青春正盛,他会误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军营。
他抿了抿嘴沉默的跨过了那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买好酒,他正准备离去。却被人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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