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再次睁眼时,身上充斥着乏力感,感受到脖颈边微微热气,她稍稍侧头,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曾经熟悉的少年轮廓如今已完全张开,浓密的眉下是紧闭的双眼,睫毛长而卷翘,鼻梁高挺,即使是在沉睡中,唇角也是微微上扬。没有平日里闪耀如太阳般的金眸,雌雄莫辨的脸庞上竟透出一股冷然和邪佞。
她动了动四肢,却悲惨的发现自己像一个心爱的玩宠般被主人圈在怀里,被缠的死死的,两人之间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向窗外看去,原本如日高照的白日竟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亮挂在空中,她老脸一红,竟…竟做了这么久吗?
门外的人听见里面传来的一丝动静,以为是楚空醒了,便压低了声音汇报道:“家主,二长老求见,他已经在偏厅坐了一个时辰了。”
听此,楚空缓缓睁开了眼睛,金亮如太阳般的眸子里闪过刚睡醒的朦胧雾气,随即马上恢复清明,松开自己似八爪鱼般缠绕在楚云身上的四肢,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片刻之后。”
那人领了一声“是”,便带走了脚步声。楚空不慌不忙的起身,为她整理穿衣,待她穿好后,这才往自己身上穿戴衣物。
“走吧,云云。”
楚空温暖而干燥的大手牵着她去了偏厅。偏厅上的那个二长老,已不是楚云印象中那个极端自我、目高一切的臭老头,而是一个素未谋面、气定神闲品着茶的一位儒雅大叔。
楚云这才发现自己心中那诡异的不安来源何处——她在楚家待了二十多个年头,不说认识的,眼熟的小少爷、长老、丫鬟、管家等等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而在她白日被楚云带领着参观的时候,竟没有一个眼熟的面孔,陌生的打紧。
怎么会这样?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惊异的想法,她摇摇头,又希望这只是她的脑洞大开。
楚空站在她身边,把她的情况全都收入眼底,他笑着安抚了一下她,眼中却露出少见的迟疑。
二长老叽叽喳喳讲了一堆,无非是有关拍卖会和凌凤自制丹药的相关事宜,她左耳进右耳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本来这种事也不用归她管,她在楚家的作用就像个吉祥物般,只要证明有个大腕就行。
楚空看出了她的懒散之色,低头亲了亲她的粉耳,便放她四处走走。她点点头,同二长老道了别,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夜游楚家去了。
楚家这小湖今年种了些荷花,洁白的月光洒在水面上,像浮上一层银白的轻纱般朦胧迷离,池边随着风飘来的荷花芳香将楚云浑身上下涮洗一遍,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水面宁静无波,只是花瓣会偶尔颤抖一下。她坐在楼台上,欣赏着美景月光,心头涌现出难得的岁月静好。
然而,这份岁月静好却不合时宜的被破坏了。
暗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让毫无防备的楚云吓了一跳,那人哭哭啼啼地跪在她面前,急急忙忙的想说些什么,却被哭嗝不停打断。在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后,楚云也有了几分好奇,她才刚来楚家不久,何人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找她?
眼前之人依旧低着头抽抽搭搭,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此人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刚想不耐烦的起身走人之时,却发现眼前之人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人慢慢重迭、吻合。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玉芝?”
跪着的人身形一颤,然后大力点头,却依旧不敢正视着她。楚云更是疑惑重重——这丫鬟从小便跟了她,和玉兰一起服侍她左右,一动一静,倒也讨喜,玉芝虽不若玉兰爱说话,却也极会揣测她心思,她也十分喜欢这对姐妹花,平日里给了她们不少特权,后来倒是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但今日为何这般迟迟相见,还哭哭啼啼?难道还苛责自己对她们不好?
一想到此,楚云多了几分不耐,她看着玉芝,冷冷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玉芝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楚云自修炼之后,夜视能力也得到了增强,是以可以借着这丝丝月光,看清玉芝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曾经小有姿色的她如今眼眶鼓起,脸颊下凹,面色极差,隐隐浮现青灰之色,嘴唇干燥枯裂,开了好几个口子,皱巴巴吐出一些不清晰的词语,曾经柔顺的头发如今也如同枯草一般散乱不堪。整个人的身形极为消瘦,形容枯槁,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曼妙,倒让她想起上辈子电视剧里看到的瘾君子般。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擒住她的下巴。玉芝身不由己的张开嘴,果然…不仅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颗牙,舌头也被人砍掉了一半。
楚云双手微微颤抖,终于明白了玉芝之前的举动,也隐隐猜到幕后之人——除了楚空,还有谁能在他眼皮底下将人折磨至此,甚至是彻底消失不见呢。
神识微微一动,确认两人连接完毕后,她便轻柔的问道:“玉芝,能听得见吗?”
玉芝愣了愣,然后马上用神识回答道:“能!能!!!回小姐…奴婢…奴婢错了!请您救救奴婢吧!!玉…玉兰已经死了,下一个,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感受到她言语中铺天盖地的觉绝望与痛苦,楚云心中疑惑不仅更重了几分,“是…是楚空吗?”
似是楚空二字戳到了她痛苦的回忆,她尖叫了起来,眼泪又唰唰落下,她充满恶毒与恨意的说道:“是!!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个恶鬼!大恶鬼!小姐,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一匹白眼狼,一个毫无感情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