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的设备早在数月前就已配置齐全,她会在这座房子里生产,卧室里的床头和墙壁上每隔几米都安装着无线呼叫铃,方便她时刻叫人。
东不嵊一大早就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也没有说去干什么。
夏日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稍微晚了些,雨后清晨很是清爽,屋子里却是一片忙乱,东妸被推进了生产房,身边围绕着佣人和护工们,无数人安抚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她听到自己的慌乱的心跳和呼吸,从没那么清晰过,她额前垂下的刘海一片片锯开焦灼的空间,视线拼命向她们身后张望。
门的缝隙一点点合上,她最后也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影。
分娩的过程并不顺利,历经八个多小时的痛苦,中间半昏迷时恍惚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叫她“阿妸”,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
不知什么时候,她才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她已经完全脱力,听到那一声声嘹亮稚嫩的哭声,忽然跟着哭了起来。
生下孩子的最后一刻,她眼前出现了人流熙攘的景象,或许是一个车站,呼啸的呜呜风声真实又恍惚,眉目模糊的女人抱着一个正在酣睡的小女孩,小孩子即使在睡梦里也是敏感的,也许是心电感应,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女人微微抽泣着,把嘴唇贴在孩子的额头上。
对不起。东妸听到她说。
东妸的心骤然绞疼起来,陌生女人的脸突然变成她的,怀里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她低头紧紧盯着孩子的面孔,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在心里说: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办法照顾你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爸爸身边的,没记事前的朦胧记忆,长大后即使出现在梦里,也只是第二天的笑谈。
她从不问爸爸关于母亲的事情,或许她是问过,但也不记得他怎么回答了,好像自己生来就没有母亲一样。
她想过,或许她是生下自己时就已经去世了。
记事后,她更是觉得这是不能启齿的问题,要一个独身多年的男人揭开“痛苦的回忆”,实在是很残忍。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醒来时又是一个下午,东妸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对戒,她抬起手指看着,心底只是平静。
东不嵊刚好端着米粥进来,见她醒来,脚步都乱了,他还有些后怕,一时间竟是忘了开口,把人前前后后看了许久才后才忙问:
“你睡了一天多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么久?”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东不嵊忙扶着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她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这么不问问孩子?”
东妸笑了笑,语气还有些疲惫:“爸爸照顾他我很放心,它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