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慧不无怨念地说:“贫道何德何能,怎敢劳王爷挂心。”
裴金玉只作听不懂,对一旁的尘新道:“庵主无需在此候立,留几名道姑任本宫差遣就行。”
尘新自然不会走,还得表示自己是诚心诚意地要在这儿伺候。
裴金玉又道:“出家之人都讲究个缘法,我今日出门,父王特地为我卜了一卦,说我此行若能遇见高姓女子,且要体型富态,便可整年顺畅。不知庵主可能为我寻来这样的有缘之人?”
尘新愣了片刻,了悟原来长公主此行还另有目的,遂道:“贫道自当尽力为之。”
这就告退,替裴金玉找人去了。
佳柔拽着候在门口的小道姑,说是一起去厨房烧个热水。
嘉荣便站在了小道姑的位置,站岗放哨。
屋里头除了程雪慧母子三人,便只有裴金玉和林錾了。
这时,裴金玉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对程雪慧道:“父王让我给你带句话,他问你可曾想好?”
程雪慧顿时惊讶不已,掩饰着面上的尴尬,故作糊涂:“贫道不知长公主此话何意?”
裴金玉便笑道:“看来你做道姑还真的做上了瘾,也罢,只当我不曾说过此话。”
她爹当初将程雪慧放进白华庵,就打定了主意任其自生自灭,才想不起来问有关于她的事情。裴金玉不过是想着同七里和八骏这几年的同窗情谊,才多嘴有此一问。
好心也罢,多事也罢,总归是仁至义尽。
七里和八骏也不是当年懂的不多的孩童,他们记得自己是在哪儿长大的,却始终不知是怎么长大的,譬如她的娘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他们过的还算不错。
这其中自然是有些蹊跷的。
裴天舒不说,他们不问,不代表他们的心里没有疑惑。
恰逢,裴金玉如此一问,他们也说:“娘,你怕什么,你还有我们……”
他们?不止他们,就连她也不过是别人操纵在手里的棋子,她从不敢奢望自己能跳脱出棋盘。
可不知为什么,一见裴金玉她就莫名地觉得或者她有跳出棋局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个鬼地方她真的呆够透了。
程雪慧要求儿子们出去,单独和裴金玉说话。
七里和八骏自然顺从,到了代王那儿,他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雪慧为难地望着裴金玉,裴金玉看了一眼代王,却见他双目瞪的滚圆,一脸戒备地对着程雪慧。
裴金玉失笑:“他是个傻子,无须理会他。”
程雪慧踌躇,这就又看了一眼代王。
代王忽地冲她咧嘴一笑,憨态一览无余,她这才信以为真。
程雪慧也豁出去了开门见山:“我知道王爷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七里是大爷的儿子。”
裴金玉却道:“不,他相信,你也看见了七里和八骏过的很好。但是……七里到底是不是我大伯的儿子,你自己的心里清楚吗?”
程雪慧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裴金玉。
只听裴金玉笑了一声又道:“所谓的歌姬,不过就是家妓,什么守身如玉,你当是在戏台上唱戏!还是当我们裴家真的都是人傻钱多,头脑简单只会在战场上拼杀的大老粗。”她大伯也许真是这样的,可她爹不是。
这几年,她放了裴筝出府,不外乎是收集着各处的消息,其中的一条就是关于她爹的。裴筝说她爹在整个大宏建起了一张传信网,分了三个小组收集着各类消息。
天字组,收集的是各处每日的天气情况以及突发的天灾异况,记录享尽到了几月几日下了几滴雨这样的地步。
地字组,负责收集民生,记录的是什么地方盛产什么,种田的能不能吃饱,商贾喜欢做什么样的买卖,突然败落或者突然兴起了什么买卖,等等琐碎杂事。
人字组,则负责收集各地世家的基本信息,记录的是谁家死人了,谁家嫁娶了,谁家说好的亲事又悔亲了,等等各类微小的异状。
能干出这么无聊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她爹了,可是这些看似没什么大用的信息,真的无用吗?
裴金玉说,也就只有她爹才能有这种大才了。
先是不动声色地收下了七里、八骏,却将程雪慧打发到了这里,这是四两拨千斤用的是绵力。
又是不吭一声地让林枞将穆秋霜送去了扬州,有名的瘦马之地,这叫从哪里来又送回了哪里去。
裴金玉最后对着已经呆愣的程雪慧道:“你唱的不过是戏,可得想好了该给谁唱,又不该唱给谁听,这个浅薄的道理。”
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个人的选择和个人的造化了。即使是七里和八骏也是这样的。
也巧了,裴金玉的话音才落,就听嘉荣敲了敲门道:“长公主,庵主带着好几位道姑朝这边来了。”
裴金玉便道:“程道姑,你也抓紧时间再去同他们叙叙话吧!”
程雪慧这厢有些晃神地出了屋子,那厢的尘新甩了甩拂尘,领进了几位道姑:“贫道不负长公主重托,长公主请看,这几位皆姓高,也皆是富态之人。”
裴金玉已在将她身后的人仔细打量,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最后的高如欣,哪怕卸去了繁妆,也有一双妙目夺人眼眸。
她不动声色道:”如此,有劳庵主费心了。”这是将人全数留下。
尘新也摸不透她要干些什么,只道去催促厨房准备上好斋菜,便又一次踏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