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是被一阵悠扬的钢琴声惊醒的,她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胳膊,茫然不知何处。
颈椎也有点痛,夏暖揉了一下,不经意间别过头去,正对上摆在书桌上的小镜子,镜中的自己仍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区别于上一层幻境中的天真烂漫,这一次,夏暖周身透着几许压抑与深沉。
她环视着这间卧室,布置简约单调,色调虽然尽可能的靠拢女性喜爱的色彩,但是多少显得刻意而为之。
她起身,来到衣柜前,手指摩挲着衣柜内的那些淑女服装,然后低头看看身上这文静的衣服,不得不说,繁复的蕾丝装饰是夏暖最讨厌的风格。
她拿了一身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是最休闲的衣服换上。楼下的钢琴声还在继续,夏暖打开房门,循着声音走去。一楼的房间里,钢琴声悦耳轻快,不是那些经典名曲,好似随意创作,初听毫无章法,细听却如春日融雪随流水潺潺而去,沁人心脾。夏暖站在门前低头凝视着把手,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她曾经做过的梦。
颤抖着推开了门,夏暖的心脏怦怦直跳,盛夏时节,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密密层层的流淌在钢琴后的少年身上,仿佛选了一层金色的纱幔,朦朦胧胧,亦真亦幻,那专注的神情,紧抿的双唇……夏暖眼底顿时起了一层雾。
“不好意思,是不是吵着你了?”他停下,合上眼前的琴谱,站起身笑了笑,饱含歉意。“叔叔不在家,我难得可以随意弹两首曲子。一时忘情,打扰你休息了。”
“林知安?”夏暖犹疑片刻。
林知安扬眸,莞尔道:“叫我做什么?”
夏暖轻轻一笑,含了一丝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我只是有点不相信罢了。”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夏暖看着餐桌上丰富的珍馐美味,随便夹了些饭菜放到碗里,筷子和瓷碗相碰,声音不大不小。林知安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面前的中年男子见状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小暖,你学的餐桌礼仪都去哪儿了?”
夏暖一怔,重复看了一下碗筷,刚说了“叔叔”两个字想要辩解时,腿上却被林知安踹了一下。林知安从旁打了个圆场:“估计阿暖今天做题做多了,还没醒过神来。”
“食不言寝不语。”中年男子神色沉了沉,来回看着俩人,“你们两个都学了些什么。”
这顿饭,夏暖吃的很难受。她恣意惯了,极少受到约束,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和林知安的教育来得太过严厉。吃饭就不提了,方才一回家看到夏暖那件休闲的吊带上衣立刻捏着夏暖手腕,几乎是一路拖到屋里,逼着她重新换上一件十分保守可是在他眼里却是淑女该穿的衣服才罢休。
夏暖争辩着,男人却忽然扬起手。
最终,那一巴掌没有落下。
可是夏暖从男人眼神中能够读出来,再有下一次,也许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晚上,夏暖和林知安各回各自的房间学习,整个屋子安静得令人害怕。林知安敲了敲房门进来,手里拿了一本习题问道:“有时间吗?我有道数学题不太会。”
夏暖反手一指,颇为惊讶:“问我数学?你开什么玩笑?”
林知安也乐了:“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数学课代表,我当然要问你了。”说着将习题摊开在她桌子上,指了指说:“你瞧瞧这个,怎么解?”
夏暖看了两眼,并不是太难,便列了几个方程得出答案说道:“这样,看懂了吗?”
林知安笑道:“还是你聪明。”他低下头按着夏暖的思路做了一遍,没有问题才抬起头说道:“受教了。”
这场景何其相似?上一层幻境中,那三年,多少次,夏暖与林知安共同坐在书桌前,他笔尖写写画画,给夏暖不厌其烦地讲解。
可如今,两人却掉了个个。夏暖犹记得上一层幻境中的一切,可是林知安却一无所知了。她叹了口气,林知安听了忙问道:“怎么?还和叔叔生气呢?”
“没有。”
林知安无奈摇头,试着劝说道:“我听说叔叔最近生意上遇到一些烦心事,难免脾气比平常更严厉些,你少说两句,按叔叔的话来也就省得被教训了。”
夏暖冷冷说道:“是吗?可是遂了他的心,那我呢?”
林知安长叹一声,,在她肩上按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你能脱离这个家,你大可做任何遂你心的事情,无人干涉,可现在,你没资格。”
夏暖待林知安离开后便梳洗上床休息,闭上眼对一天的事情细细思索。她的叔叔夏之阳出身豪门,但因为性格古怪而与家人不和。夏暖父母去世后就被夏之阳收养抚养长大。而林知安则是夏之阳大学同学的遗孤,亲戚间关系疏远无人愿意收留孤零零的小孩儿。夏之阳与他父母关系交好,便将他带回家中,也与夏暖做个伴。
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家庭里,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也是互诉衷肠的依靠。
夏暖初中刚刚毕业,暑假却不得清闲,夏之阳给她和林知安报了无数的辅导班,每天忙忙碌碌的,就算是高三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