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志在四方的人,也许他的身上有一份少年侠客的孤胆,可那也只是在他绝境时不肯屈服得积存的斗志。更何况,他还遇到了一个如仙子一般的小姑娘。他不希望武林这些肮脏事会污染到她。毕竟,她太过美好。
万佛山山路险峻,岑霁再次用绳子将行动不便的明桥捆在身上,然后一手拉住月宜一起上山。明桥自觉自己是个累赘,无奈地开口:“岑大哥,是我拖累你们了。”
“千万别这么说。”岑霁忙道。
月宜在后头宽慰着明桥:“你不要这么想啊。师姐和岑大哥都把你当亲弟弟看,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我还和你岑大哥说了,以后啊要给你找一个最漂亮的姑娘做媳妇。”
明桥哪里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是一听到这种事还有些害羞,脸颊上不知何时漫出不易察觉的红。月宜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二人走到一半,总算山路开阔了不少,明桥死活要自己走,岑霁只好放下他。岑霁按照那天韩师叔告诉他的方位走去,一处偏僻的小路之后,树林掩映中是一个一人大小的山洞。这地方十分隐蔽,若非韩前辈提前告知,岑霁当真找不到。
月宜拉住他的手:“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岑霁明了。嘱咐两人在外头等着,自己先进去瞧瞧。
岑霁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进入,就见洞内飞出几只蝙蝠。他闪身躲过,脚下是密实的杂草,火光照亮之处,山洞角落里的草席上还有一件女人的衣服,只是年岁太久,灰尘遍布。想来这里是有人居住过的。山洞后方便是万丈悬崖。岑霁观望了一下便将月宜和明桥叫了进来。
“这里不像是有什么秘籍的地方。”岑霁蹲在地上,翻弄着那件衣服,蹙起眉头说。月宜细细检查了一遍,却发现那衣服最里面写满了中药的名字。岑霁从旁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月宜熟悉毒性,所以心中将那些药材组织了一下,灵光一现:“我明白了,这上面是解相思阙的解药!”
那边,明桥忽然惊呼一声,指着山洞的顶端说:“岑大哥,上面有字!”
岑霁连忙高举火把,却见山洞顶端的石壁上有人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玉海茫茫,十八年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星华仙子。”岑霁错愕地站在那里,盯着石壁上的字迹,脑海中如同石崖断裂,纷纷乱乱。“这里,这里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岑霁踉跄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月宜蹙眉沉思:“星华仙子指得仇到底是什么?”
岑霁忽然拉住两人的手腕低声说了句“有人”就挥开山洞后方的藤萝掩盖住叁人。脚步声渐渐靠近,却见一白发似雪的女人钻入洞内。月宜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那日掳走自己的女人吗?岑霁和明桥也认了出来。叁人心中都有些疑惑和好奇。
女人似乎受了伤,咳了两声呕出一口血来。她盘腿坐在地上,运功一会儿,脸色才稍稍有些好转。女人看了看掌心,也是一条思若红丝的线。月宜猜测,估计也是相思阙这毒。下毒之人有可能就是八仙岛的人。想来他们也在附近。
女人稍稍休息片刻,就在洞内翻找东西,结果自然是一场空。那件衣服散落在地上,女人捧在手心里忽然苦笑一声:“秦疏绿啊秦疏绿,枉你英明一世又得到了什么?”她看着衣服上写满的中药名字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来她并不了解。
很快,她也发现了山洞顶端的字,她念出了声,大笑几声自言自语道:“难道你还活着,十八年期,秦疏绿,你在哪里?你要报仇就快点出来!”她似是有些疯癫,一会儿大声嘶吼,一会儿又泪流满面。忽然间,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双手佝偻在一起,口中冒出痛苦的呻吟声。岑霁闪身出现,一下子点了女人胸前的穴位。月宜见他出手相助也只好现身,女人冷汗遍布,口齿不清,看她的样子十分难受。月宜抓住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掌心的痕迹,又扣住他的脉搏,然后摇头叹了口气:“是相思阙。”
“前辈……前辈……”岑霁唤了两声,女人的神志依然不甚清晰,口中念念有词道:“韩慕之,韩慕之,我心悦你……”
岑霁黯然道:“她说的是我师叔。”
月宜拿出七阳碧桃丹给她服下:“我也不知有没有用,也许可以暂时压制住她身体内的毒性。”她回身拿起那件衣服又端详了片刻说:“我带回去让师兄瞧瞧,也许师兄能够快点赶制出解药帮助两位前辈解毒。”
七阳碧桃丹的确压制住了一部分毒素,女人的神志渐渐清醒。她方才体内相思阙毒发,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啃咬,五脏六腑,隐隐刺痛,生不如死。而且每一次发作都比之前更甚,苦不堪言。她看清楚眼前的叁人怔愣了一下,忽然坐起身指着岑霁厉声质问道:“岑与之,岑与之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泰山派弟子了。”岑霁回答。
“哈哈,好啊,好啊。泰山派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也就只有岑与之这种畜生才能待下去。”她顿了顿又问道,“是韩慕之让你来的吗?”
“是的,我回泰山看过了韩师叔,韩师叔说这里是她曾经与星华仙子约好见面的地方。”岑霁环顾了一圈却也只是低低一叹,“可惜,并没有什么发现。”
女子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指向顶端说道:“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她忽然握住岑霁的手激动地说着:“十八年,你娘亲她会回来报仇!她会杀了岑与之!”
岑霁沉默着,他不知道要如何说。月宜松开女子的手,她尖利的指甲已经在岑霁手臂上留下血痕。月宜很心疼,一边揉了揉岑霁的手臂一边问道:“前辈究竟是谁?”
女子只是静静望着那几行字,喃喃道:“从前的魔女岳茹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月宜听她如此说内心不无震撼。当年与秦疏绿齐名的妖女岳茹现在却疯癫失智,形同槁木。岑霁也听过她的名字,虽然不若秦疏绿风姿绰约,但是当年行事乖张的岳茹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美人。
可是现在,红颜弹指老。
她现在这个样子岑霁也不好与她多说,月宜见他为难便说:“咱们先带岳前辈离开这里。”岑霁点点头。月宜又去翻看了一下衣物,她和明桥都被白芨笔者背过太多的医书,是以此刻默念了叁遍便基本牢记在心。她又将衣服放到远处,还故意拉扯几下保持原来的凌乱。
岳茹又已经有些昏迷,岑霁将她背在身上同明桥和月宜一起下山。岳茹被相思阙折磨得不成人样,月宜去附近几家药店按照秦疏绿留下的信息买来了药材。岑霁见她在砂锅中熬制解药方要接手,月宜却拦住他笑着说:“你不熟练,我来就好。”她看了看砂锅内蹙眉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现在死马先当活马医吧,我看了看岳前辈的相思阙比韩前辈的毒性更烈,若是现在不赶紧解毒,我恐怕她活不了太久了。”
岑霁叹了口气:“正邪不两立,从来都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