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守一句话叫陈大人停住了脚步,一张长脸皱成一团,揪着小胡子都要把胡子给揪秃噜了,可见有多纠结。
“你且放心吧,我跟你的心情自是一样的,与其现在就追上去吓到小朋友,不如循序渐进,一会儿我就去给泽陂县的县令去一封信件。”
说起来这位小朋友应该是还没有拜师正经进学……
最后这一句钟太守自然没有多说,只在心里有了些打算。既然钟太守这么说了,陈大人好歹稳住了,不过还是心急,留下来仓促吃了午饭就跑了,去找渠道打听向南的消息。
另外火速将自己离开时顺手揣进怀里的那份原卷附在一封直达圣上手里的文书里叫人送了出去。
原本这样的原卷是应该留在卷宗室保存的,没见钟太守都是誊抄一份留下来么?
可陈大人这人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趁着钟太守没留神直接给揣进了怀里,然后还假装什么事也没干陪着钟太守吃了一顿饭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跑了。
等到钟太守送走陈大人回书房找来找去没找到原卷,转而一想就想到了陈大人身上。就钟太守对陈大人的了解,自然晓得现在再去上门讨要,这厮定然要耍赖假装不知道的。
钟太守无法,这答卷是他派人从卷宗室取来的,要还当然也是他这里还,最后钟太守回忆着原卷的字迹临时用左手描摹了一遍,便是连一些小细节都给还原了一番,这才叫人将这封答卷还了回去。
向南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顿放飞思想的策问引起了如何的影响,自己带着赵悦高高兴兴的乘船回了泽陂。
因着是林渊姐姐特意安排的客船,居住条件且不说了,便是一日三餐都是妥帖的,加之从郡城回三九渡口,却是顺流而下,速度自然比来时快许多。
不过只在船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就到了三九渡口。
到了这里赵悦照旧去租马行租了匹马,两人同乘一骑哒哒哒在天黑前赶回了泽陂县。不过等到了县城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回杏花村的路都是崎岖山路,自然不便连夜赶路,因此两人还了租马行的马匹,且先找家客栈暂且落脚,只等第二天早上再回村里。
没想到向南这边才刚到客栈,还没交钱要房间呢,那边苗大人派的赵顺就找了过来,让向南跟赵悦直接去县衙后院客房歇一宿。
“大人知道向先生回来之后直奔客栈,这才连忙遣了属下前来,若是先生不肯跟着属下回去,怕是大人要生气。”
好歹苗大人对向南也是有指点的,算是半师之情,向南到了县城原本是准备明日再上门拜访,却不想苗大人这会儿就要邀他过去。
向南推辞不过,可带着阿悦去,会不会叫别人说阿悦的闲话?
向南犹豫的刚看了一眼赵悦,赵顺却是直接笑着朝赵悦行了一礼先说了一声感谢,“这位想必就是赵姑娘了,赵姑娘大义,数日前让人将那与匪徒勾结的车夫送来衙门,大人提审了车夫之后连夜带人围剿了那伙子土匪,倒是打了那一伙人一个措手不及。赵姑娘此举当是为民除害,大人还说要将这群匪徒的赏金送去给赵姑娘呢,此番一同前往却是正好。”
当年天下初定,各地落草为寇的匪徒十分猖獗,加之边关也频有摩擦发生,朝廷能挪来剿匪的兵力实在有限,于是就出台了一条政策。
便是若有人提供匪徒有效线索且有大功的,无论身份地位,都将由当地衙门给予一定金额的奖励,以兹鼓励更多人去帮助剿灭匪徒。
匪徒猖獗那会儿还有专门的“江湖人”四处游走,专门以剿杀匪徒领取奖金为生,那时候可是出现了不少让天下百姓在话本里美化传扬的“江湖大侠”。
不过现在户籍管理越发详细严格,普通人自然不能随意到处行走,倒是有身揣猎户牌的人才能自由行走,倒是有一种“赏金大侠”转型的意思。
赵悦的父亲当年年轻的时候就凭着一张大弓短刀行走过,先前青竹寨那络腮胡见到赵悦手中大弓以及向南手上短刀变了脸色,却是有这么一个意思。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毕竟赵悦年少时也曾经轻狂过,拿着一张大弓一柄短刀转挑那有山匪的山头走,遇见了就以一敌百很是耍了些威风。
当然,最后年纪渐长,赵悦也就渐渐觉得先前的自己挺幼稚的,等遇到向南之后更是一心一意勾搭住这呆头书生把自己娶回家。
到时候多生几个像呆子一般好看漂亮的孩子,再教了他们拳脚功夫,以后出去行走江湖好歹也能混个玉面郎君的称号,比她这个黑玫瑰的称号强。
别看她称号里有玫瑰二字,可取的却不是玫瑰之美,却是玫瑰茎秆上那扎人的刺儿。
在衙门领赏金这事儿赵悦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只不过在苗大人这里领却是头一回,毕竟苗大人也是才来没几年的。
这几年赵悦都挺低调的,等苗大人此番查阅先前留下的赏金领取人资料时才知道,原来他这位向小弟的未婚妻竟是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
既然赵悦是这般人物,苗大人自然没有像照顾普通女眷一般,只自己亲自陪了向南跟赵悦用了一顿接风宴,之后安排两人去偏院客房歇下。
“先时本官还曾想过,听闻阿南定下的未婚妻是位粗陋无颜的猎户女,那时还深感遗憾,可现如今亲自看了一回才知道传言不可信。赵姑娘虽然长得比不上闺阁小姐,可看着却更适合阿南。”
赵顺在一边表示赞同,“向先生性子敦厚,心性宽阔,若是遇见好人也就罢了,可这世道更多的还是小人,有赵姑娘刚毅强势的秉性在一旁帮衬,这才能长久安逸下去。”
且这位赵姑娘长得也不差,只是气质强硬了些,面色也粗糙了一些罢了。
不过瞧着席间向先生对这位赵姑娘那些照顾,不像是被迫的,反而因为是下意识做出来的,所以可见向先生对赵姑娘的真心欢喜。
苗大人摸着胡须欣慰一笑,“倒是咱们俩在这里白操心,且看阿南那性子也不可能惺惺作态假情假意,看得出来阿南是真欢喜赵姑娘的,这世间夫妻千百对,可真心互相欢喜的却又能有多少?阿南还叫本官九月里去替他主婚,本官少不得要请了夫人小姐一起去给这对有情人添一份祝福了。”
“夫人最是喜欢这等喜事。”
赵顺附和一回,一边心里计划着九月里大人又有哪些公务,如果有已经定下来的,能否往前挪或是往后退。
九月里向先生成亲那一日,大人是肯定要腾出空闲来。
可以说有了赵顺这样一个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秘书助理”,苗大人在处理公务上真的省心不少。
第二天早上苗大人的夫人自然是要见一见赵悦的,这次赵悦是以向南未婚妻的身份去后宅的,赵悦得知之后换了裙衫又敷了薄粉,这才去了后院。
向南也知道自家阿悦不是真的半天不见就突然变白了,原来是打了一层熨帖的薄粉,这才看着皮肤白皙透亮了不少。
赵悦在后院跟苗夫人苗小姐如何相处,向南还有点担心,毕竟在他心里他家阿悦实在不是会伏低做小讨好那些官太太。
苗大人正抽空教向南下棋,见向南心不在焉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症结所在,也是哭笑不得抬手用手里的棋谱敲了向南脑袋一下,“阿南可是把本官夫人想象成母老虎了不成?放心吧,夫人也只是听闻赵姑娘挽弓吓退匪徒的事迹,因此对赵姑娘生出佩服来,这才想见一见。”
想到当初夫人还是个小姑娘时跟他一起偷跑出来听了说书人说的那些“剿匪大侠”的事迹之后,回家拿了玩耍的小木剑背着包袱就非要出门闯荡江湖,岳父岳母拉都拉不住。
最后根由被自家父母亲知晓之后他这个“哥哥”还被抓着好一顿打呢。
想来现在夫人是拉着赵姑娘说得正高兴呢,苗大人是半点不担心自家夫人跟小闺女会跟赵悦合不来。
向南被苗大人这般一骂,却是讪讪的摸了摸脑门儿笑了笑,不说话,这就是说他心里还真这样担心了?
苗大人被向南这无言的坦白气得一个仰倒,最后没好气的将手里棋谱一把扔到向南怀里,“去去去自己回去对着棋谱学去,人家都说读书人当主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且看看你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