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卫江留在山寨里的这二十来天可不单单是学婚嫁歌的,还要负责跟山寨里的人搞好关系,主管义学的建设问题。
在汉族乡村里向南修建义学用的夫子是汉人,在少数民族的山寨里自然也用的是他们自己认可的有学识的人。
只不过汉人的历史风俗人文变成了必修课,恭依教谕那里也在努力培训一些精通汉苗双语的人,然后尽量将汉人的书籍翻译成苗语,又用油墨印刷成几十上百册,以期以后山寨里义学林立之后将这些书籍放到义学图书室去。
可以说现在全县衙上下,就恭依教谕最忙了,便是向南这个正主儿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还有空跟媳妇儿骑着马去郊外庄子后山打打猎追忆一下当初谈恋爱时的光景,可谓是日子过得美滋滋。
大树眼巴巴看着两个月前还被他担忧过是光棍一辈子的卫江居然比他都还早成亲,一时也是感慨良多。
两间商铺陆陆续续不上正规,大树跟蓝天也好歹有点空闲了,于是就伙同郑浪刘通金常三人约着卫江以及闻衙头一起去搓一顿。
当然,这里面自然也有向南跟赵悦,对于赵悦这位夫人,大树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赵悦的性别就真的将她当做一般后院女子对待。
要认真说起来,甚至卫江大树蓝天对于夫人一身不逊色任何男子的本事也是十分佩服敬仰的。
因此平日里自己人的聚餐从来没说什么连想都没想过要请赵悦回避。
向南想着之前因为遇刺的事儿还生了雄戚的气,后来陈家村的事儿雄戚也够哥们儿,干脆就下帖请了雄戚以及他家夫人。
有了雄戚在,向南总归不大愿意让赵悦一个女子在席间的,不是说别人会说啥,就是看见赵悦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没人说话心里就心疼。
可叫赵悦跟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高谈阔论,他自己又不舒坦,干脆请了长青帮帮主夫人来,一来大家认识认识,二来赵悦也好有个陪着说话的。
原本也是约了壬县丞跟恭依教谕的,可惜一个被向南扔了许多杂物,耕地情况啊试验田数据啊修路队宣传队扩招以及培训和成果整理之类的。
壬县丞表示要是向南这个县令能担负起原本职责的三分之一的公务他就能抽空出来陪他们一起喝酒。
向南想想还是劝他别喝酒了,毕竟也一把年纪了,有时间就多多回去陪陪妻儿再帮儿子闺女相看门适合的婚事更重要。
这话说得壬县丞连谄媚的笑都僵硬得要挂不住了,背地里面对堆积如山的公务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抱大腿的想法是不是有毛病。
看看朶文书李账房,人家多清闲啊,虽然人家私底下还羡慕了他好几回说是大人格外看重他,光明正大的坦言要将他训练成一位东云郡最能干的县丞。
可惜壬县丞只感受到了做牛做马的苦逼与剥削,勉强挂着谄媚的笑恭送大人悠哉悠哉的携着夫人去赴宴。
赵悦似乎是天生就点亮了妇人之友的天赋技能,跟火辣得堪称凶恶的长青帮帮主夫人不过是见面喝了半盏茶吃了一块点心的功夫,两人就聊到一起去了。
向南见状也放心多了,抛下身份问题,跟其他人一起起哄要灌卫江的酒。
可惜卫江千杯不醉,直接把在场几人都给喝趴下了,除了向南跟赵悦以及雄戚的夫人。
向南没喝醉都是因为这边有赵悦盯着,就怕这醉酒疯喝醉了酒又要拉着她一起又哭又闹的跟娘们儿似的。
向南不在乎有损威仪,可赵悦身为向南的夫人,自是要勉强抢救一番。
向南倒是没体会到媳妇儿的良苦用心,只是觉得媳妇儿有远见,现在这一桌的醉鬼,可不就得让他们收拾收拾扛回家去么?
却说向南这边派了酒楼的小二回衙门找了几个当差的衙役过来抗人,向南跟赵悦以及卫江三人一路吹着夜风走回去。
路上向南也跟卫江随意聊了些一指山山寨义学的进度,一路行至衙门外公告栏时,赵悦却是突然拉了拉向南的袖摆,眼神示意向南看公告栏后面。
虽然如今已是天色不早,可因着县衙所在的这条街还算繁华,商铺挂着灯笼,有人流走动,公告栏那处也还算亮堂。
哪怕是那人整个身体都躲到了公告栏背后,向南依旧在木质支架下看见了两条不同于周围人的麦黄双腿。
这装束让向南三人都第一时间想到了苗族。
现如今五月中旬,东云郡已经提前迎来了夏天,汉人们换上了透气轻薄的夏衫,苗人们则换上了露胳膊露腿的短袖短裤。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回卫江十分气闷的事,因为他在山寨上的时候发现苗凤穿了短裙,捂了一个冬天的腿又直又白,叫卫江临时连夜下山一口气买了好几套汉人夏衫送给苗凤。
苗凤还是第一次收到情郎的礼物,自然是喜不自胜,高高兴兴的换了衣裳,虽然苗族的头饰配上汉族夏衫很是古怪,倒是叫卫江看得舒坦。
情郎满眼欣赏赞美,苗凤自然越发高兴,穿得也越是起劲儿。
因着对苗族风俗文化的了解,在场三人第一眼便认定这人不是汉族。
这都大晚上了还逗留在县衙大门外,这不得不让向南生出怀疑,可想想又有哪个心有歹意的“坏人”会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蠢到以为自己躲在公告栏后面就不会被他们看见?
不管心里如何费解,卫江率先大步跨过去,伸手就将躲在公告栏背后的家伙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出来。
“放、放开我!”
挣扎着不太熟练的叫喊出这句话,这人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苗语。
向南三人对苗语也算是稍稍精通了,也听出来这人苗语说的无非就是我阿伯是谁谁谁你们这群人贩子还不快放了我之类的。
向南跟赵悦看见卫江拎出来的人也是哭笑不得,因为这竟然是个瘦巴巴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而小孩儿用来吓唬他们的则是恭依教谕。
“你说你阿伯是恭依莱?”
向南用苗语询问,小孩儿估计是搞不懂为何向南明明是汉人却能说他们的话,被卫江拎着衣领子挂在半空歪了歪头,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
“你不是汉人吗?噢难道你是伪装成汉人的苗人?你赶紧放了我要不然我会跟我阿伯说你是搞破坏的,我们苗汉可是一家人,都是大业的子民!”
年纪不大,说起这些话来却一套一套的,搞得向南跟赵悦失笑,便是卫江也翘了翘嘴角,将人放下。
小孩儿搞不懂眼前这两个汉人为啥要笑,会不会是在嘲笑他?
小孩儿心里嘀咕不停,双脚一着地就跟老鼠似的想要溜掉,却被卫江一只大手牢牢拎住了,小孩儿滑稽的匍匐着身子蹬了几下腿,确定自己跑不掉了这才耷拉着脑袋认命了。
“得了,你如果真是恭依的侄子就随我一起进去找他,要是你撒谎的话我就让你背后这位壮士将你挂到县衙大门口屋檐下挂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