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伟!”他叫他的名字。
可陈郡伟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知道上哪去了。
陈声站在路口,盲目地左顾右盼,最后看到一个似像非像的背影,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而小区门口的花丛里,衣摆的一角露了出来。
少年蹲在泥土里,死死攥住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男人就不要哭。
哭有个屁用!
不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是不后悔。
他并没有真的那么看她,即便一开始对她颇为不屑,因为她土里土气,英语发音难听,做事情一板一眼。可到后来,当她在卷子上写下那句话,当她对他讲出未曾对人讲述过的故事,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不屑了。
一星半点都没有了。
他仰起头来,看见夜幕低垂的天际挂着一弯白色的新月,背景是漆黑一片的墨色,那月光也因此显得格外皎洁。
热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月亮的轮廓。
他蹲在那,带着哭音喃喃念着:“all over the ce was six pence, but he looked up at the moon.”
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地方,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那月亮。
最后抹了把泪,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路知意。
而他没看见,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去而复返的陈声站在他背后,看见少年蹲在花丛里,一个人吹着冷风,傻乎乎抬头看月亮。
松了口气,心却像是被谁紧紧攥在手里。
那句呢喃的话被风送到耳边。
他的手垂在腿边,动了动,慢慢地握成拳头。
陈声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不动了。
陈郡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没回头,直到听见哥哥对他说:“对不起,小伟。”
他笑了笑,还那么仰着头,眼里亮晶晶的,“对不起什么?你骂得对,我就是个废物。”
“你不是。”
“我是,我不只是个废物,我还是个败家子,屁都不懂,就知道挥霍家里的钱。”
“你不是。”
“我是。我就是。”他一遍一遍重复。
陈声把他拉起来,想用衣袖帮他擦把脸,可到底他们都大了,这动作总叫人难为情,做不出来。
最后他轻轻按住陈郡伟的肩,说:“小伟,你知道她写给你的那句话,出自哪里吗?”
陈郡伟摇头。
“出自《月亮与六便士》。书里还有另一句话: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
陈声望着他,眼神安静又温柔,“可是小伟,别忘了,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
考试周只有短短七天,九门课程。
但对于不少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考最后一门课时,路知意靠窗而坐,答完卷正在检查,窗外,有人轻声叩响了玻璃。
她一惊,扭头一看。
陈声闲闲地站在那,用眼神问她:“你行不行啊?”
她翻了个白眼,摆手让他赶紧走。
他扫了卷子一眼,似笑非笑对着讲台上招招手,转背走了。
路知意抬头看讲台,监考的是赵书记,看了眼窗外扬长而去的人,鼻子里哼出了声,眯眼点评四个字:“无法无天!”
可就连她也看得出,那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偏爱。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学生们还不能离校,集体参加本学期最后一次年级大会。
辅导员说,下学期开学有一个高原集训的项目,所有大一学生都必须参与,目的在于强化体能,一练耐力,二练前庭功能,也就是如何克服特殊情况下,因飞机过于颠簸而产生的眩晕呕吐感。
台下叫苦不迭。
“天天跑操就够了,居然还有高原集训!”
“那可是高原啊!”
“我在平地上锻炼都要死不活了,还要去空气那么稀薄的地方!”
“妈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