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寝室的人都愣住了,苏洋见来者不善, 走到了路知意身旁,盯着唐诗,“你谁啊你, 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儿啊!”
路知意伸手拦了拦苏洋,从容不迫冲唐诗说, “是我拿的, 你要干什么?”
哪怕她生着病,也不会怕区区一个唐诗,哪怕门外还有个齐珊珊, 她也一点不怕。
唐诗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承认,咬了咬牙,伸手就推她,“你有病吧你——”
推到一半,被路知意攥住手腕,反手往门外一推,唐诗力气不如人,踉踉跄跄往走廊上退了几步,很快被身后的齐珊珊扶住。
齐珊珊挺身而出,“你够了吧你,偷人裤子,还有脸动手?”
路知意笑了笑,“我确实拿了她的裤子,有什么问题吗?她可不止拿了我的裤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给我剩下半点东西。比起她来,我难道不是仁慈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洋总算明白过来,一把拉下路知意拦着她的手,挺身堵在了宿舍门口,“你就是昨天偷人衣服的那个?”
从门后拎了扫把,二话不说朝唐诗打了过去。
“还有脸上门兴师问罪?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
路知意想笑,忍住了,赶紧上去拉苏洋。
走廊上一顿鸡飞狗跳,空乘学院的女生们学的是礼仪,是姿态,是服务,是微笑,哪里能跟飞行技术学院的女生们比身体素质?唐诗明明是带着齐珊珊上门讨债,却反而被人拿扫把乱轰一气,气得脑门都要炸掉了。
她抬手指着路知意,尖声叫道:“你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他向着你就是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长成这样,穿成这样,你以为他真的瞎了眼,会看上你?”
如果说拿走路知意的衣服尚且是鬼迷心窍、一念之差,此刻的唐诗就是半点良知都没剩下了。气到极致,委屈到极致,所有的情绪如决堤一般,压垮了她最后的稻草。
她红着眼睛死盯着路知意,一字一句说:“丑成你这样,还没半点自知之明,也不想想你配吗你?癞□□想吃天鹅肉。”
这样刻薄的话,就连寝室里的吕艺和赵泉泉都听呆了。
苏洋暴喝一声:“操,你他妈说什么呢!”
却被路知意死死拦下。
路知意就站在门口,看着唐诗漂亮的面容,没动气,反而笑了两声。
她说:“他瞎没瞎眼我不知道,反正瞎了我也治不好。不过多谢你提醒,我确实没你好看,没你会打扮,但在我照镜子之前,我奉劝你先自己照一照。我只是长得不好看,而你呢——”
关门以前,路知意冷冷扔下一句:“你已经从里烂到外了,同学。”
回头,寝室里鸦雀无声。
走廊上传来更多恶言恶语,可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很快就被低低的啜泣声取而代之。
*
撇去唐诗这一茬不说,开学第一周,着实有两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第一件,路知意以年级第一的身份,成功拿到大一上学年的学业奖学金。
第二件,她周末与问题学生,陈郡伟同志,进行新学期的第一次补课,庄淑月欢天喜地要给她涨工资。
路知意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陈郡伟的补课费已经很高了,而他的英语水平其实挺不错的。
她推辞说:“庄姐,您给补课费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再加了。”
庄淑月说:“那怎么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小伟上学期期末进步那么大,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这是他自己努力,我确实——”
两人正打拉锯战呢,陈郡伟忽然插了句嘴,不耐烦地指指桌面上的期末试卷,“给你你就拿着,啰嗦什么?有这功夫,赶紧做正事。”
路知意一顿,看他片刻,啼笑皆非,只得向庄淑月道谢。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老师和学生。
她与他面对面坐着,问:“怎么突然之间醒悟了?”
陈郡伟说:“太无聊了。”
“什么太无聊了?”
“明明是天才,非要装疯卖傻扮智障,扮太久了,我累了。”
路知意笑了,“能问问是什么让你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吗?”
陈郡伟一抬头,就看见她目光轻快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明亮夺人,透着一种欢快与活泼。
是什么改变了他?
也许是她留给他那句话,也许是那次与陈声吵架。
他忽然一夜之间想通了。
无知总该留给年少,轻狂也早该抛在脑后。他十六岁了,这么一路叛逆过来,猛然抬头,才发现眼前的人也不过大他两岁,却在为生计奔波,为理想奋斗。而家中还有个更为出色的兄长,从前他总以为陈声用光芒密密麻麻把他困在了黑暗里,后来才发现,作茧自缚的明明是他自己。
陈声也好,路知意也好,他们都比他耀眼,比他洒脱,比他肆意。可原因与皮囊无关,那种耀眼纯粹是因为他们在为明天认真地活着。不是草率而随便地活着,是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脚踏实地活着。
万千思绪奔腾而过,最后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话。
他把手伸出来,摊在半空,问她:“我的巧克力呢?”
路知意笑了,从背包里拿出来的路上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陈郡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