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终于颇见成效了,刚要窃喜,却见武帝遣散了左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扔到了桌子上。周云见眼尖,第一眼就瞧见那本书的书名了。只见淡粉色的书封上印着三个花体字:后庭春。
第12章
一言不发的武帝就这么坐在那里,不说什么,也看不出任何喜怒。周云见有些站立难安,他清了清嗓子,想说些什么,却被武帝威慑住,话都不敢说了。
奇了怪了,这本书他一直压在褥子底下,他是怎么发现的?敢情这武帝,竟还有偷偷掀人被褥的毛病?周云见一脸委屈的抬头看着他,总算一脸委屈的开口道:“清郎!你……偷我东西!”
武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竟还承认了?你说的那些……淫词艳语,都是跟这上面学的?我说堂堂周侍郎的公子,为何开口闭口……如此不得体!你看这种书,周侍郎可知晓?”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仿佛他那个时代非常流行的一句:你这么淫荡你妈知道吗?
那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书就是我妈给我的!至于我爸……他老人家刚正律己,可能还真不知道。周云见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过了这一关。武帝屏退了左右,那就是给他留着面子。他的眼睛一圈,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拉了拉武帝的袖角,说道:“俗话说……人前教子,人后训妻。清郎每次,你都给人家留着面子呢。”
武帝收回衣袖,冷声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周云见却一脸委屈的咬了咬下唇,又上前一步,说道:“可是我的陛下,您可知道臣为何要这么做?臣从小生在书香世家,祖父官至左相,父亲乃史部侍郎。我大哥一举夺魁,乃金科状元。家风如何,教养如何,陛下您……心中该有数吧?”
武帝闭口不言,静静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周云见表演。
周云见接着说道:“我是家中幼子,不用像大哥那样想着光耀周家门楣。也不想像二哥那样,为难自己,习武修身。我母亲疼我,也希望我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谁知,一朝被选入宫中,成了皇上的厚坤宫主人。这于云来说,是福,也是祸。”
“这福,自然是来自皇上。您若宠我,爱我,我自然一辈子幸福。您若厌我,弃我,我便一辈子凄苦。皇上心知肚明,太后……母后她老人家,为何会选我做您的皇后。臣不敢妄议朝政,眼下我大晏时局,相必陛下心中比我这个没用的高门幺子更清楚。所以臣,于您来说,只是块镇纸。可是皇上,于我来说……是夫君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周云见眼睛都红了。系统中小李子不无惊叹的说道:“殿下!好演技啊!”
这一句话,差点儿让周云见出戏。好在他崩住了,一气呵成继续说道:“我自入宫,便和皇上一条心,做您这一世除了太后和五皇子外最信任的人。却也不想委屈自己,真的独守一辈子冷宫。可……可您也知道,我也是七尺男儿,怎么知道……如何……雌伏于君下?这才……让人帮我……找了这本书,权当是学习一下……怎么做这个旷古第一男后。”
说完这一番话,周云见吸了吸鼻子。静静等着武帝的反应,或训斥,或责骂,他也都认了。反正他得让武帝知道,自己就算是颗棋子,也有当棋子的自觉。但你作为执棋的人,不能随便糟蹋棋子的尊严。娶了我又不日我,是何居心?
空气一时间有些冷凝,周云见心里也打鼓。武帝向来是个冷硬之人,不会治他的罪吧?然而他没想到武帝却起身,用未伤的左臂扶住他,让他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是朕对不起你。”
周云见:???武帝竟然向我道歉???
武帝赤着精壮的右臂,坐回坐位上,说道:“母后的用意,朕明白,也知道你的心思。但朕身为一国之君,你身为一国之……后,无奈也是常理。书的事,朕不会再与你追究。但你既犯错,朕也不得不罚。今晚不必睡了,朕陪着你,把《女诫》抄完。”
周云见:……日,白哭了!
却听武帝又冷声说道:“这书里受君的精髓,你倒是学了个入木三分。”
周云见干笑一声,一脸惭愧的说道:“皇上……谬赞了。”
抄!不就是抄书吗?抄便抄!谁怕谁!
于是周云见拿出了鹅翎,开始抄书。林海也将奏折捧进了厚坤宫,帝后一人一桌两椅,一个批奏折,一个抄《女诫》,画面倒也和谐。
武帝抬头便看到了周云见手中的鹅翎,皱眉道:“你这又是什么稀罕把戏?”
周云见想了想,说道:“陛下,这种羽毛笔造价低廉,使用及携带都很方便,您不妨试试。”说着他把笔递给了武帝。
武帝接过羽毛笔,蘸上墨汁,试了一下,果然很轻便。不过皇帝批奏折的朱批,他不好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只得把羽毛笔还给了周云见,也没多说什么。
半夜,周云见抄书抄到一半,趴到桌子上便睡着了。武帝的奏折,却还有小半未批完。他看了一眼周云见,也没说什么。直到夜风开始吹动窗扇,他才放下朱批的毛笔,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以后,又回去继续批奏折。
批着批着,只听咚一声,武帝一回头,周云见正裹成个茧,滚落到了地上。
晏清:……
放下毛笔,再次把人抱起来放回去,不过多久,又是一声咚……
武帝无奈了,只得收了笔,把人抱回床上,自己躺在了外沿。奏折也批得差不多了,剩下两本,明日早朝上议一下。便脱了外袍,只着中衣躺了上去。朦胧中,又有人抱住了他的腰,直往他怀里钻。奈何这次他实在太困了,只得任由对方作为。结果醒的时候,便看到一只八爪鱼正死死的搂着他。整条左臂都是麻的,右臂又受了伤。这回上朝该怎么办?两条胳膊都不能用了……
于是今天的早朝武帝没有准奏任何一件事,重要的事均说午时后南书房候旨。至于不重要的,直接揭过不讨论。好在最近除了大旱,没有别的要紧事。早朝下朝后,他却没有急着回南书房,而是绕到厚坤宫看了一眼。果然周云见还在睡,好在给他挡了两把椅子并两个枕头,否则又得掉下来。
周云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一抬头差点撞上了椅背。看着床头摆得这些机括,他有点儿傻眼。耳边传来小李子的声音:“皇上怕你再摔下去,给你挡的。”
低头看看怀里的枕头,周云见问道:“他昨晚和我一起睡的吗?”
李莲英答道:“是,但你放心,君子一样一动不动。”
周云见说道:“我不放心什么?主动勾引都勾不上,还指望他趁我睡着以后强日了我吗?不过我觉得现在应该比之前稍微好点儿了,他心里对我有愧。有愧,就会多几分纵容。纵然这不是爱,我也能趁人之危一把。你觉得呢?小李子。”
系统里半天没动静,半天后李莲英才说道:“殿下,恕奴才直言。您的脸皮,……一直这么厚吗?”
周云见不甚在意的把椅子推开,穿好衣服鞋袜,说道:“不用说得这么委婉,你直接说我不要脸不就行了?告诉你小李子,知道你之前的宿主为什么会失败吗?因为他们脸皮太薄!”手握那么大的金手指都成功不了,也是匪夷所思。
其实这也不能怪前人,他们的路子和周云见不太一样。周云见路子太野,而那些人都把重点放在了贤德上。勾引武帝?不存在的!当然是比君子还要君子!后果就是一辈子和皇帝相敬如宾,如友如朋。挚爱?不存在的。
当然,也有选择不成为武帝挚爱的,最后都因为扣分扣到什么都不剩而失败告终。
周云见起身,洗漱后用过了早点,让元宝去打探了一下武帝的动向,便悄悄带着小金子小银子一起出宫了。出宫直奔田庄,一进庄园的大门便看到周家的马车正停在院子里。一列车队装满了各种物资,还排排站了十几个婆子丫鬟并杂役。他的母亲栾夫人正站在正堂门前,看到他从马车上下来立即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抽噎道:“我的儿啊!怎么瘦成这样?”
周云见满头黑线,说道:“娘,我们才三天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栾夫人有点尴尬,拉着他边走边道:“哎,我听说你置了外宅,就带了些下人杂役来给你使。这些都是娘亲自挑选的,还把刘管家给你送过来了。你这里没有人长眼的人,娘不放心!还有,上次的书看完了吗?娘又给你找了些过来,就藏在你床铺下面,回去你自己慢慢看。”
周云见:……
周云见说道:“娘,我给自己化名盛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这样大张旗鼓过来,不好吧?”
栾夫人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对外我就说盛妹妹的娘家侄儿来了,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哦对了,……”栾夫人说着又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瓷瓶递到他手里,说道:“娘又给你备了些,你看看够不够用,这次可是精品。”
周云见接过小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点了点头,说道:“这又是什么?”
栾夫人笑答:“蔷薇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