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呼啸,雨在坠落,浪在暴涌。
容颜俊美的男人伏在了一个女人的身后,将她紧紧包围。
长长的浪板已被海水打断剩了一半。
两人紧紧抓住浪板,在冰冷的海里起伏,如同最幼弱的一片叶子。
乌云密布,天地间没有了人类的声音。
似乎就这样被孤立了。
安子兮很害怕。
她分不清现在脸上的到底是雨水,海水,还是她自己的眼泪。
眼睛被腥咸的海水腌浸许久而变得模糊不堪,耳里也是被水泡得涨涨的。
全身都在疼痛,大脑不断地呼喊着生存危机。
但她又莫名地充满希望——
一起回去。
身后的男人是她二十岁时所有的梦,他让她尝尽了爱情的酸甜苦辣。
此刻依然在她的身边,是这样紧紧地、牢牢地护着她,就像是世界的唯一。
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希翼的:希望天之骄子的穆非能放下所有,不要再管家里的规矩,不要再出访国外,不要再在寒冷的雨天将她遗忘。
一个浪打来的瞬间,她突然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
曾经想过结束生命的自己显得那么的傻,在真正的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她想要活下去。
两人被困于此,她想要活下去,想要他也活下去。
如果能一起回到岸上,她要鼓起勇气来,问他一句,愿不愿意重新开始。
因为她有勇气在这浪潮之中活下去,更应该有勇气重新学会爱。
重拾当年被丢弃、被遗落的,对穆非这个男人的爱。
安子兮诧异着自己居然能在这生死关头想着如此虚幻的东西,她又无法否认曾经的每一个层层递进的考虑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无法否认真实的领悟。
女人听着身后保护她的男人的喘息,那是他为她挡住强力的海浪扑在身上的痛意。
刚想回头和他约定,回到岸上有话要说,两个对冲的浪急急的在她的身边撞击起来,翻起十多丈的浪花。
她呛了一头一脸的水,狼狈不堪。
过了一会儿。
“兮兮。”穆非在说话。
“是不是很冷?”他模糊的声音传来,“你的耳朵都紫了。”
“我没事的。”她花了些力气回答,“你呢,你怎么样?还好吗?你压得我太紧我回不了头了。”
“我也没事,别担心。”说罢,他松开抓浪板的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骗子,根本就不是没事。
他一个大好男青年,身强体健,不论是数年前在大学恋爱,还是之前几个礼拜天天在家和海滩相处,男人身上总是热气腾腾,一年四季手上脸上都是暖呼呼的。
此时他的体温流逝迅速,覆盖在她手上的大手,温度与她无异。
都是冰冷僵硬的。
他们已经在海里泡了很久了。
雨水变大,浪潮起伏,根本等不到一个拐点,也等不到完结。
浪板只剩一半,还要承担两人的重量。
体力会在这无尽的等待和无机质的反复浮沉之中,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体温急速下降,心脏努力供血维持内脏和四肢的运作,最后会负担过度,造成猝死。
“这样下去不行。”他抓了一会儿她的手,慢慢说道。
“你是女孩子,泡这么久的水,影响你以后的身体。”
他冰凉的唇似乎轻轻地略过她的耳尖,温柔得如蝶翼轻点,
“要赶紧上岸。”
她想露出一个笑安慰他,想告诉他一声“好,我们赶紧上岸。”
就在又一个从身后打来的浪推涌而来的时刻,一直覆盖保护她的人一下松开了身!
在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用力地猛地将她顺着浪狠狠推了一下!
女人连着冲浪板一下被浪和力量带去了二十多米远!
似乎计算好了似的,她不可置信地红着眼,急急回头刚看了一眼推她的男人,又被下一波浪推向海滩方向,推的更远了些。
“穆非!————”她不敢松开浪板的手,也不敢丢下他,
海滩的颜色隐约出现在视觉里,希望就在前方。
为何只剩她一人?
她回着头在海里无助地喊他,“你回来——”
那人在海里的模样还是那样的俊美。
泡了许久海水的皮肤是苍白无血色的,更显得脸上的眉眼深邃浓郁,更显得锁骨陡峭、肩膀宽落。
黑色的短发全部打湿,压在他的轮廓脸庞,水不停蜿蜒落下。
病态的美感,脆弱,而坚定。
他明明如此狼狈,却一眼万年,刻在了安子兮的脑里。
隔得那么的远,她知道他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