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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么一句回答,林昊青愣了一会儿。换做以前的纪云禾,断不会说这话,但……

林昊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阿纪的目光,林昊青忽然觉得,不知道是老天对她垂帘,还是要给她更多的磨难,天意让她一朝忘却所有,回到最本真的她。但他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

“总之,师父在梦里,不管以前对那个人有多怨多恨,而后都不恨也不怨了,我甚至还要和那人,一同协作,去完成某件事。阿纪,梦里的一切会过去,梦醒了,便也该让梦过去。时间在往前走,春花秋月,年复一年,你也不该总是回头。”

“但我怎么控制自己的梦境?才能算不回头呢?”

“梦里梦了便也罢,醒了,就不要念念不忘了。”

阿纪默了片刻,手紧紧的将手里的果子握紧。她下意识的觉得她师父说的是对的,她应该要照着师父的话去做。但是……但是为什么,一想到要将那个长鱼尾巴的人忘了,她就又难过得心口都抽紧了去。

见阿纪又陷入了沉默,林昊青收回手,故作严肃的问她,“你有这么多时间沉溺与一个梦境里,可见是将我教你的术法都学会了?”

阿纪一愣,果然被岔开了心神,挠了挠头道:

“师父,你教我别的术法,都简单,结印,画阵,都没问题的!但是……那个……那个变脸的术法……”阿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林昊青一眼,“我会是会了,但变了脸,总是不自在,情绪一动,稍有不注意,就又变回去了,没办法一直保持另一个模样……”

林昊青这下是真的严肃了下来:“其他的术法,你若能学会,自是好,但变幻之术,你必须会。”他严厉道,“阿纪,这是让你以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你真实的这张脸,除了我与思语,谁都不能看见。我让你死记的规矩,你忘了?”

他的严厉让阿纪有些瑟缩:“阿纪记得……不去北境,不去京师,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用双脉之力……”

见她如此,林昊青情绪微微缓了些下来:“你是九尾狐,天生便该有九张脸,变幻之术当是你的看家本领,你好好练,一定可以控制好。”

阿纪点头:“但师父……为什么我明明是妖怪,却有驭妖师的双脉之力啊?思语姐姐是剑妖,她没有双脉之力,师父你是驭妖师,但你也没有妖力……”

阿纪自顾自的问着,林昊青不知如何作答,纪云禾被林沧澜炼人为妖,拥有双脉之力,也拥有妖力,而拥有妖力,则必定会凝聚内丹。而妖怪只要内丹不破,则不会身亡。

或许连纪云禾自己也不知道,在她被炼人为妖后的这么多年里,她便自然而然的有了两条命,一个是她作为驭妖师的身体,一个是作为妖的内丹。

所以他在冰湖冰封中,取出她的内丹,根本没有费多少功夫,将养几日,便让她在天地之中再凝成型。

只是这次,她不再是以人的身躯承载妖力,而是以妖的身躯承载双脉之力。只是她的记忆,便算是彻底留在了那具被冰封的身体之中。

但这些话,林昊青没办法与如今的阿纪解释,因为一旦他说了开头,便又将面临着一大堆的“为什么”,而这些过去,林昊青并非懒与解释,他只是认为,既然新生,便彻彻底底的新生,那些繁杂的过去,就都抛下吧。

是以,林昊青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轻声道:“阿纪,不回头。”

第八十一章 各自

大半月过去。

院里的杏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树枝开始冒出了新芽。阿纪终于不再疯狂吃饭长个,也终于可以好好的控制自己的变幻之术了。

而阿纪没想到,当她用变幻之术呈现完美的男儿身站在林昊青面前时,林昊青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也好,也该离开了。”

于是思语一言不发的转身收拾了东西,当即便给了阿纪一个包袱,道:“阿纪,你该南下了。”

阿纪接过思语手里的包裹,有些懵,她看看包裹又抬头看看林昊青与思语,随即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还没开口说话,便见林昊青眉头一皱,她会意,立马又变回了男儿身,她挠头,有些不解:

“师父,你们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以后,便不与你一起了。”林昊青看着阿纪呆怔的脸,道,“记着我与你说的话,北境,京师都不可去,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不得用驭妖师之力。”

阿纪点头:“我都记得的,但是……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阿纪乖。”思语轻轻摸了下阿纪的头,“我们不是要抛下你,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阿纪不解:“我不能去?那你们是要去北境?还是京师?”

不等思语再回答她,林昊青便道:“你不用知道,拿好行李,南下吧。”

“我……”阿纪抱着包裹更加无措起来,“可我该去哪儿……该做什么……”

林昊青盯着她,默了许久,林昊青走上前,抓着纪云禾的肩,将她身体推过去,面前大门口,林昊青在她身后,推着她向前走,一直走到门边,而后,不由分说的,放在她背上的手一用力,轻轻一声响,她被推了出去,而也是在推她出去的这一瞬间,阿纪听见林昊青在她耳边低语:

“你总会找到要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

声色没有起伏,还是如平时一般严肃,但阿纪却倏尔感受到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当她着急的转头,想要再看林昊青一眼,身后“嘭”的一声,院门已经关上。

阿纪鼻尖碰在脏兮兮的院门上,触了一鼻子的灰。

阿纪抱着包袱,呆呆的在门口站了许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反复思量着,难道是最近自己哪里行差踏错,惹林昊青不开心了?

她在门口蹲了半日,但半日后,她再敲门,屋里已经没有了回应的声音。她厚着脸皮,推门往里面一闯……

院中,清清冷冷,地上落败的杏花无人扫,庭院间一片萧索。

不过半天的时间,院里已经人去楼空。

她在院中呆了一会儿,便只好转身启程,走出小院,走过杏林,当她踏出杏林的那一刻,身后的杏林倏尔化为飞花,簌簌而落,被风一吹,穿过她的发间,转向长空,随即化为无形,她转头一看,身后哪还有什么杏花林,阳光之下,这里不过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荒草之地。

忽然之间,阿纪心头一空,心头便似也长了几寸荒草一样,她忽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没有根的浮萍,一无所知的从虚空里走出,没有父母,没有过去,一身的秘密,无法得到解答,这世间,她莫名的来,莫名的长,又莫名的回到了一个人的孤寂……

没有人再依靠,她咬咬牙,只好独自踏上南下之路。

但愿这一路南下,还能见更多繁花。

……

南方已经回暖,但北境依旧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