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忽然变成了那种软糯的孩童音色,宛如黄雀般清丽,却让我忍不住抖了抖。
木叶沉了脸,不小心捏碎了手中握紧的瓷杯,以示不满。
我怒回:“不要!”
话音刚落,我就慌慌张张躲入楼上房内,顺势锁好门。
拉上的窗帘透出一丝暖意,阳光照射,泛着冷黄色的光晕,并不刺眼。
我褪下外袍,轻手轻脚钻入被窝内。被褥压制的厚重感让我觉得很安心,好似被温暖柔软的事物包裹其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了庇护一般,不怕梦靥的骚扰。
所以说,晚上盖子被子睡才能睡得踏实呀!
为了使自己入睡,我尽量放松,让思绪变得涣散。
忽然,有什么水泽滴落在我脸上,湿润带着一股凉意。
我睁开眼,伸手去触摸,却什么都没有,依旧是光滑干燥的肌肤,难道是错觉吗?
“阿,渡……”隐约间,我听到有人牙牙学语一般,轻轻嘟囔着我的名字,一个字又一个字,反复斟酌,就好似在做什么新奇的事情。
我低语道:“唔?有人在吗?”
“阿,渡……”
我又睁开眼,却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有。
我环顾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才重重闭上眼睛。
可是,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合上双目,反而能察觉到一些东西,影影绰绰的事物,暂时还看不真切。
这是,梦吧?
“阿,渡……”
像是有什么影子逐渐清晰起来,滑腻的液体顺着那半透明的皮质羽翼不住下滑,滴落到我的脸上,那瑰丽的湛蓝色像是变幻莫测的云彩一般融合着褶皱长尾。
是鲛人?!
我忍不住睁开眼,她真切存在我的面前,纠结着海藻的繁乱长发,鳞片若隐若现,遍布了浑身上下,她长得两枚獠牙,像是凶猛异常,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温暖目光。
这究竟是什么呢?
她张开嘴,像是不能发出声音,脖间的鱼鳃剧烈扇动着,似天使的羽翼一般。
这样披着白纱一般的长袍,就是所谓鲛人的海衣吧?
她狰狞得张着嘴,口中呼哧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余光瞄向我,认真注视着,忽然溢出三四点热泪。
这样殷切想发出声音,是要告诉我什么呢?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可仅仅一瞬息,她便逐渐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我呢喃出声:“这是,梦吗?”
不知何时起,木叶出现在我门口,他细细端详了一番,皱眉道:“一股鱼腥味,怕是遇上鲛人了吧?”
我迷糊道:“是真的鲛人,而不是梦吗?可她又是如何上岸的呢?”
“任昉《述异记》载:‘相传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意思就是,鲛人会编织一种绡纱,穿这种材质的衣服入水都不会湿,可却从未听说过上岸,可见这次这只鲛人是抱着必死之心也要上岸求助于你,有趣有趣,究竟又是什么事情呢?”
我对木叶这种打官腔的解释一点兴趣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那个鲛人热泪盈眶的样子,是因为得到救赎而欣慰哭泣,还是因为上岸的痛苦,抑或是难以启齿的秘密呢?
木叶笃定道:“不如,去见见她吧?”
我没有反驳,也打算去倾听这位海中贵客讲述的故事。
木叶问道:“你可知,鲛人的传说?”
我道:“不太清楚。”
“相传,鲛人喜光,会用歌声引诱迷途的渔船,然后用血盆大口将整艘船都吞到肚子里面去,更是海中的饕餮!但也有说,鲛人不能上岸是因为受了远古的诅咒,只要上岸,脚尖定如针扎般疼痛难忍,最后干涸而死。”
我皱眉道:“唔,论身世,倒是十分残忍。”
我们来到山另外一头的海岸,海面一如往常般平静,黄昏后的海面像是渲染了红黄色调,如同枫叶一般枝叶茂密,海波紧密交织在一起。
木叶掏出一面小镜子给我看:“只要是发光的东西,鲛人都喜欢,我们可以用这个当作赴约的信号。”
他用力将镜子抛入滚滚浪花内,不知过了多久,大海深处传来了似曾相识的歌声。
由远及近,若隐若现。
“星火漂流,落在梦里的方向。月光变淡,浮在陌生的地方……”
我听得如痴如醉,木叶轻声道:“也有一种说法是,鲛人之音,即为预言。”
忽然海浪翻卷,将一个枯黄色的木桩一般的东西抛上岸来。我定睛一看,正是裹着黏膜一般的海衣的鲛人。
她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咳出一滩类似唾液的黄黑色液体。
我皱眉道:“你唤我来,究竟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