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她能想到的会发生的事儿是什么呢,就是贺泡要乱喝澡池子里的水,喝了会拉肚肚,小孩子想不到太多,但超生已经足够努力的去想了。

而且,既然福妞说了贺炮,那超生今天就会把贺炮跟的紧紧儿的。

提醒他不喝澡池子里的水,确保他不拉肚肚。

不,应该是从现在开始,她都会把炮哥哥跟的紧紧的。

哪怕是周末,爸爸也得去趟派出所,谁叫他现在已经升任所长了呢,满胡同儿里,谁不羡慕超生有个进出都挎着枪的爸爸。

“赶紧,一起去澡堂子。”贺译民把斌贺炮往两边一架,跑的跟打仗似的。

毕竟他工作忙,要抽出时间去泡个澡可不容易。

“炮哥哥,不能舔手指哦。”超生在妈妈的背上,也是随着妈妈的脚步给踮的摇摇晃晃,忙里偷闲说。

舔了手指也会拉肚肚,这可要不得。

小闺女对这仨男孩儿来说,是他们的妹妹,但在某些方面,对于每天疲于照顾四个孩子的陈月牙,却有着非常大的帮助。

就比如说,贺炮这个舔手指头的毛病,陈月牙为了治这个,专门给他买了些黄莲膏涂手,黄莲膏那东西本身能吃,不怕他吃进去,涂在手上,手指头一苦,他可不就不吃了?

她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给贺炮涂黄莲膏,从兜里摸出来,专门就给这孩子涂上了。

“手好苦哇,呸呸呸!”贺炮不由自主舔一下,立刻叫了起来。

钢厂是贺译民原来的单位,他来的时候向来要在保安处问问,看他爹贺晃他们在不在,要在,他就不进去了,得躲着贺晃和书记宋清明那帮人。

前阵子贺译民只是个片儿警的时候到这门口,钢厂的保安还爱理不理的。

现在他鸟枪换炮,当所长了,几个保安远远看见他就迎上来了:“老领导,今天来泡澡啊,澡堂里没您的老熟人,快进去吧。”

就连几个孩子,保安们都夸一声:“这几个孩子可真帅气!”

看贺译民回头笑,还得赶紧敬个礼:“老领导,走慢点!”

到了澡堂门口,大家还没进去呢,又有人从后面问话了:“译民也来泡澡啦?”

贺译民回头一看,是钢厂的厂长胡进步,于是腾出手来跟他握手:“厂长您好,我来泡个澡,您也来泡澡。”

胡进步摸着自己的肚子:“泡个澡就是舒服,就是咱这县城里就这一个澡堂子,人忒多!我已经退休了,你就甭喊我叫厂长啦,喊我老胡就行了。你看看,现在都没人跟我打招呼了,毕竟不在岗了嘛。”

人情冷暖就在于这儿,胡进步是厂长的时候,来泡个澡,围着说话的人当然多,但他现在退休了,因为跟宋系又不是一帮子的人,一下子就成了个落魄的孤老头儿。

一般人除了点个头,也不会跟他多说啥。

这不俩人正说着呢,一人跑过来了,说:“老领导,你爱人又跑出去了,我看她好像往废弃的劳改农场那边去了?”

胡进步的儿子,在大革命的时候因为写了控诉革命的诗,被抓在劳改农场里改造,结果去年生了场病,死那儿了。

所以,他爱人在儿子死了之后,时疯时傻的,总爱往劳改农场那边跑。

这要胡进步还没退的时候,当然有人帮他去找,但他不退了嘛,所以胡进步说让保安们赶紧找的时候,保安就犹豫了:“咱现在值岗的人手不够,要不,老领导您报公安吧,公安也可以帮您找人。”

公安?

贺译民不就在这儿?

“译民,咋办,你去找找你胡婶儿,她最近脑子不正常,老往外跑,唉!”胡进步说着,把自己头上的毛巾也给摘了,得赶紧去找人。

自从76年全国停止革命,劳改农场也被废弃了,而贺译民呢,作为公安,又是对着老领导,人当然非找不可,所以他说:“小帅小斌小炮,你们跟我走,月牙,你先带超生进去泡澡。”

“不要,要跟着爸爸。”超生立刻说。

“丫头,劳改农场那边风大,你个小丫头不能去。”贺译民还以为闺女是想跟自个儿呢。

结果超生却说:“让哥哥们跟我一起泡澡澡我就不去。”

原来是为了不离开哥哥们啊?

“哥哥们可不能跟着你泡澡,因为他们是男孩儿。”贺译民解释说。

“那我就跟哥哥一起走,我也不要泡澡澡,澡堂的水是臭的。”超生开始了无理取闹。

陈月牙把孩子们的衣服丢到女澡堂里,出来说:“行了,咱们全家一起去找吧,胡婶婶人不错,这把忙我们得帮,找个人嘛,多大的事情。”

因为老领导退休了就不帮忙找人,因为贺译民当了所长就点头哈腰,钢厂这帮势利眼,从上到下简直坏透了。

陈月牙觉得,就算钢厂再大,照他们这么搞下去,早晚有垮掉的一天。

要钢厂不垮,让那帮势利眼横行一辈子,那才叫真正的老天无眼。

得,一家六口来泡澡,澡没泡着,又得出去找人了。

劳改农场的风是真大,得亏一人头上包着一块头巾,尤其是超生,绿底红花儿的大棉袄,再包一块红头巾,活脱脱一个转娘家的小媳妇儿。

“进去之后,每一步都要小心,因为这个农场已经有一年半没有进来过人了。”贺译民给几个儿子说。

帅斌炮当然答应的好着呢,超生也要跟着他们跑,陈月牙就有点担心:“还是别让孩子们乱跑吧,让他们在一个地儿呆着,要不然,一年多没进来过人的地儿,我怕不安全。”

“是孩子就总会长大,咱们小时候天天在山里头,啥没经历过,你跟着孩子们,我一个人去找。”贺译民说。

孩子嘛,总得放他们跑,只要盯着就行了,你老圈着,他们怎么长大?

“胡婶婶,你在吗?”进了废弃农场,贺译民招呼着贺炮,就让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