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柚只懂织布,对制衣并不了解,图案的大小,图案在布料中的哪个位置,可以让成衣时的图案处于哪里,这些都需要请教专业的人士。
作为给杂货铺制作了两批工作服的丝绸铺老板沙姐,显然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挂了电话,把笔帽盖上,凉柚感觉自己背后贴上来一阵热气,连带着有股清冽的味道侵袭过来。
芭蕉扇的制作已经搬离了织坊,但凉柚仍是留下了许多芭蕉软布在房中纳凉,对于霍邢衍的靠近,凉柚也没觉得闷热。
凉柚:“到饭点了?”
没有吧,她怎么觉得午饭刚吃完没多久呢,肚子里的饱腹感实在不像是要吃晚饭的样子。
肩膀伤搭着的胳膊往回缩了缩,在凉柚的肩膀上捏了几下,霍邢衍笑着开口:“怎么刚吃完午饭就饿了?”
背对着人,凉柚表情讪讪,没好意思说自己这几天被霍邢衍养成了条件反射。
她不说,霍邢衍也猜到了几分,叹了口气:“你中午不是说不用闭关了,朱爷爷那边人手够了,我来看看你这边用不用帮忙。”
被这一声叹气勾起心里的愧疚,凉柚感觉确实有些冷落自家男朋友,认真想了想,同意对方来帮忙。
指了指提花机,凉柚说:“我下午要给这些线轴按上,然后开始织布,你要是有空,那咱俩一起按。”
见媳妇竟然一脸认真的同意了这个提议,霍邢衍看了看屋里已经装了几个线轴的提花机,默默把今晚新上映电影的电影票揣回了兜里。
——同屋一起工作大抵是目前的凉老板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约会方式了。
——问有一个工作狂女友该怎么办?
这几天凉柚吃饭时双目无神,显然累极的样子让霍邢衍有些心疼,本想今天晚上约凉柚去看电影放松一下,但看凉柚现在的样子,显然对提花星云缎的研制十分上心。
在闭关之前,凉柚就曾跟霍邢衍说过,这是要送给芮怜的新婚贺礼。见媳妇坚持工作,霍邢衍当然无条件陪同了。
霍邢衍能在投行里站稳脚跟并拼出一条路来,他的头脑十分清晰,学东西上手快,看图纸也很快参透哪种颜色的线轴,是按在哪个部位,又是从哪里穿梭着最终到了哪儿。
在霍邢衍的一起努力下,凉柚花了一半的时间,将红、黄、金三种颜色的线轴全部固定到相应位置。
数不清的线拉的笔直,并列在凉柚面前。坐在椅子上,凉柚开始试着使用提花机。
一开始的布料没有图案,就是星云缎原本的织法,凉柚很快就织出了一大段。
待用到金线和黄线的时候,凉柚才开始改变了步骤。
纹板套在花筒上,脚踏板踩下一次,就织好一纬,同时翻过一块纹板,花筒就向横针靠压一次。
脚踏板每一次踩下,手中的梭子和经丝就运动一下。到了纹板有眼的时候,横针伸进花筒和纹板的孔眼中,直针钩子挂在提刀上,层层运作,形成梭口上层。到了纹板无眼的时候,横针后退推动直针,形成梭口的下层。
脚踏板蹬一次,经丝就运动一次,起先凉柚还不太熟练,每一步都需要花费许多的时间来思考,待到后来发现有了纹板,其他都和纯色布料差别不大,总归都是脚和手的一同工作。
金丝,是凉柚经过数个孔位,一根根拽出来的,加入了其他金属辅料的金丝,有着蚕丝的柔软韧性,也除去了本身的易折易断,虽然还是比纯色布料娇弱,却也不会因为凉柚将它穿梭固定而引起变化。
就算是这样,在织金丝图案部分的时候,凉柚还是适应了一会儿,才放下心来继续制作。
毕竟她现在要织的是外衫背后最大的一块图案,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易定型变形的金丝可不容许她返工一个步骤。
一步错,就是一整个图案的失败。
再说纯色部分也和凉柚之前织胚子时有所不同,以前的胚子织布后需要经过数次洒晒步骤,既可以软化又能消磨掉细小的瑕疵。
但提花布不一样,在织布之前,凉柚先对蚕丝进行了数次洒晒,因为有了金线的加入,这次结束之后不能再沾水了,所以对凉柚织布时的精细度要求更是大大提高。
好在凉柚织星云缎已有一段时间,织出来的胚子本身就已光滑细腻无比,所以呈现的星云缎才会那样受欢迎,也是因为认真的对待纯色布料,所以在织提花星云缎的时候,凉柚也没有掉链子。
每一个金色图案都需要有‘底布’衬着,增加其稳定性,那些染好的黄线就是做这个用的。
外面是金丝游走,内里也是黄灿灿的,就算是被当做双面图案,也是非常可以的。
提花机工作的声音规律的像是一种乐器,霍邢衍就伴着这个声音,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凉柚的工作台上处理公事。
以往杂货铺忙的时候,他都是回到卧室才处理这些,现在凉柚织布自己帮不上忙,索性处理起自己的事情来。
低头看电脑的时间久了,霍邢衍伸手打算活动一下筋骨,却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一块冰凉的物体。
金灿灿的金块大咧咧摆在手旁,顶端伸出了一条细丝,延伸到压着的有很多孔位的铁板上。
大手拾起金丝那端,放在眼前打量,霍邢衍抽了一口气:“柚柚,你这几天闭关,是在制这些金丝?”
刚刚安装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那些线轴上的金丝是纯金的,但霍邢衍也只以为那是凉柚在哪里定制的,现在一看手旁的这些东西,再想到凉柚每次出的新品都是亲力亲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霍邢衍的心疼之意十分明显,凉柚却因为那一声好久没听到的‘柚柚’在手抖,幸好她现在是在把刚刚穿梭好的经线固定,并没有做什么技术含量的动作,手抖可以再固定一次。
交往了这么久,这是凉柚第二次听自家男友这么叫自己,上一次还是当着同学的面,气那位渣男同学时叫的。
回头看了看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人,凉柚深感自己可能要尽快适应这个称呼了,她有预感,这个称呼以后悔经常听到。
凉柚:“是的呢,衍衍。”
来啊,互相伤害啊。
果然,霍邢衍听到这个称呼,表情不自在了一下,但凉柚却清晰的看到,他耳根泛起的红色,绝对是害羞不是羞恼。
凉柚:“……”。
行吧,谁让是自己点头承认的男朋友呢,就这么叫着吧,总归没有别人在……、、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两个人都把桌子上的金块忘在了脑后。一个忘了问,一个忘了说先前拿出来时编好的来源。
凉柚都打算好了,以后若是有人问起,通通可以说是先辈留下的财产,反正秘境确实是凉家传承下来的,这么说也没毛病。
而二楼那些未开发的空间,正给了她这些理由。平时去给老祖宗们上香,都是她一个人上二楼,若说金块是在二楼拿下来的,众人也不会有所怀疑,顶多感叹一下凉家先辈的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