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一群人在景文家后院搭着帐篷,像是一路过来时一般围着营火吃饭,朱四看到师父回来不免一阵狂喜,直接去牵了头猪回来宰。
不过倒还不敢让家中长辈们知晓。
围着火堆坐时,景文被二娘和怡柔夹在中间,让他半点与徒儿叙旧的机会都没,两个徒儿倒也是臣服于二娘的威压之下,默默的与工匠们坐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坊中各种工台的运作方式等等专业事项。
于是景文便独自一人面对四个女人,一开始滔滔不绝的与二娘怡柔讲述他一路到叶寨,再到组建鐸儿迦与毗湿奴等等的事件时倒也没察觉有异,待到他讲起进城后发现没人通缉于他时,二娘轻声娇笑了两声,才赫然惊觉,花儿姐和小玉儿二人却是默默坐在怡柔身后,目光凛凛的注视着自己,不觉背后冒汗。
「文师父,说了这许多,你也渴了吧,还请原谅小女子自作主张。」二娘随即给他沏了茶。
「谢谢,二娘,你对我好,我怎会怪你自作主张。」景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猛一瞥,花儿姐和小玉儿彷若金刚力士一般双手抱胸瞪着自己,中士大人一脸懵,全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我说的可不是这茶,而是你未有被通缉一事。」二娘微微一笑。
「二娘,这难道,出自你的手笔?」景文讶异道,两尊力士和怡柔也吓了一跳,看向二娘。
「倒也不是仅我一人,全赖牛家大小帮忙,还有我那老弟精湛的演技。」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花儿姐疑惑道,这个小姑娘一副村姑装扮,谈吐也未见有何特别之处,兴许是于家中同辈年长一些,故有种不怒自威的魄力,但也仅止于指挥农务烧饭一类罢了。
「当时,文师父离开此地以后,我与四郎担心他的消失会被人与灭衙一案做连结,于是就演了一场戏。」二娘淡淡道。
「灭衙一案是...」怡柔一脸问号。
「他当时为了问出是谁加害他娘子,一个人把整个衙门给灭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二娘眼中似是带些骄傲地看着怡柔。
花儿姐和小玉儿登时倒抽了口气,但是细细一想,与他单骑大乱万人兵马的徵粮队,却又能全身而退一比,倒也没什么,剩下的只是震惊于这个人一但要做,心绝对不会软。
怡柔倒也不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毕竟景文律己甚严她是亲眼目睹,这个人对自己都能狠心还有对谁不能?
「这件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各种说法都冒了出来,即便是稍有道理的也眾说纷紜,不过多半还是些无稽之谈。」二娘继续说道,「然后才传开了两天,我与四郎便支开十一郎,避免他知道了什么会误事,在暂代县官的大人甫一上任的时候,便跑去报官。」
「报官?」景文和其他叁女头皮一提,不解此举何意。
「眼下官府正愁县衙被灭一事,实在无暇顾及其他,我便将计就计,跑去报官说文师父落水了去,人不知去向。」二娘轻描淡写的说。
四人顿时瞪大眼睛,此计甚妙,就算衙门不帮忙寻人,于官府便也有案在,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你报了官,他们便信了?」花儿姐一脸狐疑,「人好端端的怎么便落水了?」
「对啊,我怎地便落水了?」景文也是好奇。
「说来好笑,好在曾经文师父是个酒鬼,我与四郎当下先是与十一说近几日你师父心情不好,你憨厚不善察言观色便不好于他身边转悠,后来夜里就让四郎装着发酒疯在院里砸些陶罐之类,平日接见客人也是四郎与我出面,对外大家都相信文师父又故态復萌,却也知道他有所苦衷不便多言。」二娘拂着茶盏,「一个醉鬼失足落河,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此计甚妙,亏得二娘想出来替我开脱。」景文哈哈大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感激。
「可是十一郎可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是。」眼看二娘脸色一红眼眸秋波,小玉儿急忙打岔。
「唉,也是难为那孩子了,我们去报官那日,他扑到大人面前苦苦哀求,还被打了出来,后来我们两家还到处求人帮忙,沿着河岸寻足了七八日,也算把戏做足了。」二娘苦笑了笑,「牛叔本想给文师父也办个丧的,那孩子死活不肯,后来也就依着他,文师父家里和作坊便由他理着。」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脑筋转不来。」景文摸摸下巴,「倒也不是坏事,比起四郎却是专注许多。」
「……说起来,文师父,你此番回来,还要再走么?」二娘吸了口气,这才缓缓问道。
唉呀,景文拍了自己额头,什么都讲了就这个忘记。
「可能也不会久待,这个作坊我是预计要迁上叶寨去,洹儿的仇,眼下还未能报成。」景文挠挠头,「二娘,那个骏云王是女的。」
「唉呀,竟然……如此可就麻烦许多,幸得你现在并非带罪之身,倒也不引人注目。」二娘淡淡一笑,安慰道,轻轻拍拍他的手,「既是如此,你尚且会待上几日呢?」
「许多机具有待移转,约略也要用上叁五日罢。」他掐指算了一下,「另外我想让四郎十一郎与我同去,可以的话,最好你们两家都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