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得偏殿之后,黛仪早已候在殿中备好琴等着,旁边放了从环菊那借来的八律鼓,竹芩莲步移转,在两名宫女服侍下,飘飘然的到偏殿主位上坐下,也给两个亲信赐座,唯独漏掉景文。
「景文,快去,朕要先听听你的特长,朕听闻徐老将军说足以激励全军振奋士气,期待许久,快上座。」竹芩看他呆呆站在一旁,轻轻弹了一响指,往鼓指去。
「陛下,这曲风于此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景文不好意思道,但还是往黛仪身边坐去,黛仪朝他轻轻一笑,稍稍减缓他的紧张情绪。
「朕想听哪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奏,快奏,合不合适朕会让你知道。」竹芩点点头,微微笑道。
景文只得照办,先是一曲必备的thedayismyenemy,然后再两首德文摇滚,分别是雷姆斯汀的engel和wolltihrdasbettinmmensehen,第一曲英文歌词的部分李毓歆居然还会,轻轻的跟着哼了起来,吓坏崔予寧了,后面两曲也在黛仪伴奏下,景文自己唱着。
竹芩的反应和朱茗一样,明显没有很喜欢,不过也是露出尷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打断。
禁衞们倒是看起来很受吸引。
「……景文,过来坐,陪朕说话。」这才刚结束第叁曲,竹芩已经让人在自己座前摆好坐垫,这就招手让他过来。
这人才见过皇上两次面就能到座前坐坐垫未免也太嚣张,旁边坐椅子的李毓歆和崔予寧都瞪大眼睛。
即使是在偏殿,皇帝座位也非比一般,立于一个叁分之一丈高的叁阶台上,台子基座叁乘叁丈,台面最上面积二乘二丈,正中立一双龙左右盘踞雕饰的靠背,一样龙首雕扶手,放了叁块坐垫,竹芩就侧坐在此,慵懒的挨着一边扶手,给景文的坐垫便是她座下分出的,让他坐在中间那阶。
李毓歆和崔予寧都直觉陛下别有用心。
「陛下,是不是不大合适呢?」景文有点紧张,茗儿不爱这种曲风倒也没有明说,也只是静静看着他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倒也是都会体谅些,不会勉强,反正翎儿芸儿玉儿倒是都挺喜欢的。
「嗯,朕是不大习惯,不过也不至于讨厌,因人而异吧。不过这方言语,你是何处所学的呢?」竹芩微笑道,堂堂皇帝说话如此客气,他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是一个远方国度的语言……」景文又开始拿出那套远方国度来的冒险旅人云云来说道一番,听得竹芩咯咯轻笑。
「这与毓歆说的显有出入呢。」听他掰完,竹芩缓缓说道。
景文看向李毓歆,后者十指浅浅交扣,食指相互打转,眼睛飘往别处。
「陛下,微臣也只是听得有此一说,实际如何,还要以他为准。」李毓歆连忙说道。
「李大人说的是?」景文疑惑道,他自来得汤武,前世记忆一直十分混乱,佣兵和军工厂以前的事几乎完全没有,怎么也想不起来,反正在这边过得倒也舒适,成日在妻子们身边转来转去也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他也懒得费神去想。
「毓歆说得可有趣了,说是听闻有一林姓世家,家大业大,乃是一方暴发户崛起,为了避免富不过叁代,自第二代第叁代起,开始家业只传长子,而这所谓长子并非第一个出世的孩子,而是最终通过了家族考验的孩子,而第一关便是通过所谓骑士的考验,骑士景文应该知道是什么吧?」竹芩兴味盎然的说道,景文却是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映入脑海的,是一个小男孩,身上揹着木头大剑,两手撑地,採伏地挺身之姿,两手弯曲身体向下,却没有腹部贴地,离地两叁寸的维持与此,身旁还有两叁名年纪相仿的孩子男女都有,一名成年男子站在一旁大声斥责。
「……他们骑术剑术枪术俱是样样精通,名字一律左右对称,这部分倒是与你挺是相符,而且自幼便是双语同学,母语还有你所谓德文──景文?有在听么?」竹芩忽然见他脸色不对,微微发白,嘴唇颤抖,不禁吓了一跳。
「……个人之前先有家族,权利之前先有义务,享受之前先有责任,先能自律才有自由,父亲大人,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很努力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除籍,我可以的,请你相信我……」他一双大手捂着自己的脸,屁股离开坐垫跪倒在地,宽阔的背脊微微发抖,让人难以想像这要多恐怖的经歷才能影响一个人至此。
「景文,景文回神。」竹芩伸手制止两名宫女上前,亲自在他身边坐下,轻声唤道,然后瞪了李毓歆一眼。
「……有这般恐怖?」李毓歆皱着眉头,根本没想到会如此。
「景文,冷静点,朕在这里,没有人要除你籍。」竹芩轻轻在他耳边说道,黛仪连忙转换曲调,让乐声更加柔缓寧神。
这办法居然有效,他动作迟缓的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竹芩。
「我,我想起来了。」景文单手按了按自己额头两边,缓缓摇头,「我老早被除籍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我只是猜猜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是那个林家的孩子出身。」李毓歆瞪着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这倒解释我为什么骑马驾轻就熟,还以为自己是天才呢。」景文虚弱的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丝丝心有馀悸,「抱歉,家族的训示还有磨练太过严苛,有些东西至今仍是恶梦一场,如此失态实在非我本愿,我应该没伤害任何人吧?」
这连崔予寧都瞪大眼睛了,伤害人?方才圣驾可是直接坐在他旁边呢,要是有个万一她也难辞其咎。
「别怕,景文,有朕在,你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来。」竹芩倒挺有自信,好像她气势足以镇煞避邪一样。
「那就好,吓死我了,以后别再提什么林家,我这都被逐出家门了许久,再无瓜葛。」景文淡然一笑,轻轻摇头。
「想不到你家规如此苛刻,也是难为你了。」竹芩说着,拍了拍他肩头,此举倒是吓傻了眾人,这人哪来这么大面子让皇上安慰他了。
「还好还好,也多亏如此,十五岁出来跟着一样被除籍的大哥一起住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广大,人生也才开始有趣起来。」景文微笑着,「喔对,刚刚聊到哪里了?是不是要来报告一下我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