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慧先着丫头往前边桃树下寻了一遍,确实不见蒋白被撕断那半截袖子,心中越加笃定,因抬头见沈天桐离了人群,坐在远处发呆,便过去福了福,笑道:“桐少爷,白哥儿今日身上穿的衣裳,却是老夫人拿到子母庙里祈过福的。只说穿着这衣裳,佑她春季平安,不再犯时疾。往时春季,白哥儿一吹风必要咳几声,吃多少药都不得好,总得过了春季才慢慢好转,没的急死人。偏王太医说了,这是胎里带来的症候,须得慢慢的治,不能下猛药。今年春季穿了这衣裳,好巧不巧的,那吹了风就要咳几声的症候儿倒没再犯。因说要参加蜀王的寿宴,丫头们又忙忙寻这件衣裳出来给她穿着,不承想被撕断了袖子。回府若是一时三刻瞒不住老夫人,定有一场气要生的。因此上,我便想着寻回被撕断的半截袖子,回去悄悄儿给白哥儿缝上,再绣了花遮住那缝线的地方,另一边袖子也绣上同样的花样儿,便又是好生生一件衣裳,再瞧不出曾被撕断过的。”
“过得几日做夏衣,老夫人自会另拿新做夏衣上子母庙里祈福,白哥儿身上穿这件也就要搁一边去。到那时纵使知道身上这件曾被撕断过袖子,也没相干了。只是现下寻来寻去,就是不见那小半截袖子。我想着桐少爷当时不慎撕下白哥儿的袖子时,可能随手往地下一抛了事。还请桐少爷细想想,这半截袖子却是抛往哪儿去啦?想得起抛在哪儿,我也好去寻了来。”
不说白哥儿被撕断袖子定会惹老夫人生气,就说任这沈天桐藏起白哥儿半截袖子不讨回,也是祸端。这会众人不知道白哥儿是女娃还罢了,若将来知道了,偏这沈天桐手里却有白哥儿半截袖子,到时传出什么闲话来,却损了白哥儿的名声。这将军府和沈府一向有隙,听得沈老夫人嘴巴不饶人,若是被她得了这个把柄,还得了?莫若慧心念急转间,却听沈天桐淡淡道:“那半截袖子随手抛在桃树下,想是被风吹走了。既是我抛的,我便去寻来,你等着罢!”
沈天桐说着,出了桃花林,转过园子另一边的桃子树下,瞧瞧四下无人,这才悄悄从袖子里摸出蒋白那半截袖子,一时脸色阴晴不定,想不通自己适才怎么就神使鬼差把这半截袖子随手一揉,往怀里一放了。因恨不得真个把这半截袖子随手抛掉,再不回头。一时又记起蒋白每到春季,确是有些精神不振,今儿撕断他这祈过福的衣裳,倒有些不该。
顾秋波见得沈天桐和莫若慧说话,隔一会就出了桃花林,便假借要上茅房,悄悄尾随,待见得沈天桐跑到桃树下站着,忙躲在假山后。
桐哥儿今儿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搞什么?顾秋波探个头出去偷瞧,却见沈天桐从怀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细抚着,不由奇怪,少不得细瞧那块东西,一时“咦”了一声,低低自语道:“瞧这颜色儿,却和白哥儿早上穿那件衣裳的颜色一样。莫不成就是那撕断的半截袖子?桐哥儿藏着白哥儿这半截袖子作什么?莫不成要拿了白哥儿的东西作法去?瞧着又不像。”
顾秋波也十二岁了,这段子跟着顾元维,听了很多平素没听过的闲话,又偷偷看得几本闲书,心眼泛动,“断袖分桃”等典故,也已熟知。这会待要往断袖那个方面猜测沈天桐,又想着沈天桐和蒋白不和,可能性似乎不大。待要不往那个方面猜测,又想不通他藏蒋白的半截袖子作什么?心下不由嘀咕,惊疑不定,想着这事儿要是捅破了,那可不得了。一时伏在假山后不动,只拼命为沈天桐的行为寻找合理解释。
沈天桐捏着手里那半截柔柔滑滑的袖子,心下极是烦恼,转个身拐过园子另一边,见莫若慧等在一边,便不动声色过去,把袖子递过去道:“找着了,你快些给他缝上,省的多事。”
莫若慧接过半截袖子一看,虽捏的皱巴巴,但干干净净的,连点泥土也没有,哪儿像是被风吹走,这会才找到的样子。心下了然,却装作毫不知情,只满口多谢沈天桐帮着找回这半截袖子。
沈天桐见得众人正在另一边吟诵乔香巧的诗,顾正充又和蒋白下棋,似乎没人注意他跟莫若慧,便低低道:“你别跟人说是我找到的,只说是你叫丫头找到的便是。”
莫若慧点点头,藏起袖子,这才走开了。
顾正充正跟蒋白说话,见得莫若慧过来嘱蒋白寒凉的东西不要多吃,一时又拿帕子给蒋白擦汗,见蒋白嚷口渴,又亲去斟茶,不由笑跟蒋白道:“慧姑娘人如其名,又贤又慧,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你亲姐姐,这才体贴至此。”
“岂止亲姐姐,那慧丫头快成小白白的贴身老妈子了。”顾元维见得沈天樱和乔香巧等人又是作诗又是弹琴的,却觉着有些没趣,这会凑过来看顾正充和蒋白下棋,笑吟吟道:“正充你刚才没看到么,小白白要去净手,那慧丫头还跟去服侍了,贤慧两字不足以形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