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瞧出她的疑惑与不赞成,便笑了笑道:“他不会听的。”
文玹皱了皱眉,即使单向彦不会听劝,也不能不劝啊!这不就是友人所应尽到之责么?
她朗声劝道:“单公子,风筝小物,取之不值,若是钩破衣物或是不慎摔下,就得不偿失了。或是让人找来梯子后再设法取下。”
单向彦却道:“这风筝是我亲手扎制的,放起来特别顺手,要不是线差了一点儿不够长,怎能输给别人?”
文玹噗嗤一笑。
单向彦听见她这声笑,才顿然恍悟过来:“那只风筝是你放的?”
文玹笑着点头:“是。”
单向彦看了她一眼,十分认真地道:“待我取下风筝,我们再比一场!这次要用一样长的线。”
第61章
文玹心底暗笑单向彦好胜心太强, 她摇头道:“不用比了,我认输便是,若不是线长, 我赢不了单公子。”
单向彦也不再与她多说, 伸手试了试头顶树枝, 看能承受得住自己的重量,双手一用力, 双腿一蹬, 便轻轻松松跃了上去。
文玹见他出手,便知他身手颇为不错, 也是练过的, 就知孟裴为何不劝了。以单向彦的身手, 即使取不到风筝,也不至于跌下来摔伤。
她正仰首瞧着单向彦猴儿一般在枝桠间纵跃攀爬,逐渐越爬越高。忽听孟裴道:“文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见他神情庄重,确似有重要的话对自己说,便点了点头。
孟裴便往林子稀疏开阔处而去, 文玹离开三步跟在他后面。
走了数十步后已经到了这片林子的另一边, 眼前豁然开朗, 这儿已是天清寺西北侧,放眼望去,庞大的东京城一览无余。
巍峨雄伟的城墙将其环绕, 城中水道纵横。阳光下的汴河就如一条银带,从西至东,贯穿全城。在外城里,另有一圈旧城墙,围起了老城区,皇城便在其中。
孟裴在开阔处停下脚步,文玹走到他身边两步外站定,望着远处的东京城,用目光搜寻着自己家在何处。
她找到了和惠坊,却难以从中分辨出到底哪家才是自家那小小的宅院,倒是认出了离皇城不远的端王府,占地三十余亩的大宅院,即使相隔了十数里,远远望去仍然颇为显眼,花园里的假山湖泊亦清晰可见。
孟裴缓缓道:“那一日文夫人与你来端王府,我大哥问了我,你是否一直住在临汝,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文玹心里一跳,再没闲情逸致去远眺欣赏景色。难怪她临走时,孟赟看了她好几眼,并非是她多心,他真的认出她来了?
孟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道:“别担心,他没想起来。”
文玹略略松了口气,又听他道:“但他亦去过临汝,而你在临汝不过呆了一两个月,怕是不太清楚临汝的地方情况。”
文玹想起在端王府时,孟韶曾说她与孟裴的姨母在临汝,他也就是去看望姨母时遇见她的。孟赟怕是也在临汝住过段时日,一旦问起来,她说错话就不妙了。但既然孟裴提起此事,应该是有应对之策吧。
“孟公子应该比我熟悉临汝的情况吧?”
孟裴点点头,接着道:“既然今日遇到了,我正好把临汝的地方情况和你说说。”接着他便把临汝较为知名的历史与人物风土,地方特色,挑紧要的和她说了一遍。
文玹仔细听着,一一记住。
孟裴说完这些,又问她:“你可会说临汝方言?”
金州与汝州本来口音就差不多,文玹在八方楼做工那段时候,厨娘们说的都是当地方言,她也学了不少当地话,听孟裴问起,便随意说了几句。
孟裴听过之后,点点头:“他是多年前去的临汝,分辨不出来的。”
文玹转身面对他,认真地朝他致谢:“多谢孟公子细心告知。”虽说她是不会再去端王府了,毕竟世事难料,孟赟与她都住在这东京城里,万一要是遇见了呢,有孟裴告诉她的这些情况,她就好应付多了。
孟裴微笑道:“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文小娘子不用太过担心”
文玹也知这只是以防万一,但他能为她考虑到这些,让她心中颇为感动,便朝他笑着道:“孟公子思虑周密,心细如发,真是可靠之人。看来只要有孟公子在,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了。”
孟裴听她说了这句“只要有孟公子在就不用担心了”,本是赞颂之词,他该谦逊应对的。
然而望着她此刻浅笑嫣然的样子,他心头忽起一阵悸动,既像是极大的欢喜,又像是极度的紧张不安。平时应对自如的人,这会儿竟不知该怎么接她这一句。
他转头避开她的目光,眺望远处的东京城,深深呼吸,借此平复心情。
然而尽管不再看着她,胸腔中的怦然心跳却变得越发清晰可察。
文玹见孟裴忽然就不说话了,只觉莫名,也不知自己是哪一句又说错什么了,想来想去,她说的都是好话啊。夸他细心周到,难道他不爱听么?
身后突然有人大叫:“好啊!我辛辛苦苦地爬树取风筝,你们两个却跑这儿来,逍遥自在地看风景!”
文玹回头,就见单向彦提着两只风筝朝他们走来,话虽那么说,脸上倒是带着笑容,显然并未真的生气。
孟裴亦回头,看着单向彦的笑脸,忽觉此刻的他变得讨嫌起来:“本就是你闯的祸,把文小娘子的风筝撞下来,自该你去取风筝,我们何苦要等在树下,一直等到你取下风筝?”
单向彦闻言嘻嘻一笑:“我不是想把线接长一些,才没能控住风筝么。”
在他身后,除了他的小厮之外,阿莲也跟着过来了,手中还拿着那卷线轴。她见到文玹后,手抚胸口,一副长长松了口气的样子,赶紧朝着她小跑过来,站到她身后,又朝孟裴躬身行了个礼。
单向彦走到近前,将那只雁子风筝递给文玹,带着愧意道:“文小娘子,真是抱歉了,取下来后,我才发现这风筝已经刮坏了。”
文玹接过风筝,见雁子的翅膀整个裂开了,身子部分也有个大破口,显然是无法再飞。她微笑着道:“坏就坏了吧,也是没法子的事。”
单向彦连连摇头道:“不行,那可不行,我把你风筝弄坏了,一定要赔你一个,要不这只金鱼风筝赔给你吧?好不好?”
文玹想到文瑜心心念念要放风筝,若是没了风筝可放,定然会不开心,便点点头道:“这风筝是我三弟的,单公子若是真有心要赔,就赔给我三弟吧。”
单向彦自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