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苑想起自己刚才吃完点心没擦嘴,立刻取出手帕擦了擦,拿下来时就瞧见手帕上的残渣,一下子红了脸。
“臣女无状了。”
都自称“臣女”了,看来是真的窘迫了。赵琛深邃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小船已经慢慢开始往河中划。
划船的船夫很精明,船只所到的地方不但能看到赛龙舟,还不用人挤人。孟苑看龙舟时也欣赏了一下荷花,面前坐着美人,眼中赏着美景,这嘴上就有点没把门儿的。
“这碧荷簇拥的美景,倒像是为哪家仙子搭的喜桥,真漂亮呀。”话说完,孟苑就发觉这颇有暗示“成亲”之意的话不太适合她这样还待字闺中的女子说,更不适合对名义上与她定下婚约的男子说。她偷偷观察赵琛,见他似乎因为她的话想到了什么。
就在她忐忑的时候,赵琛忽然开口说:“你可想与我成亲?”
孟苑一怔,还没作答,赵琛又换了一个问法:“你可愿与我成亲?”
孟苑红唇一掀,道:“为何不想?为何不愿?”
如此坦诚的回答,倒叫赵琛一时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他才笑得模棱两可道:“你还小。”
的确不大。
周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孟苑今年才十四,如今也刚过六月,离明年及笄还有一年。
但其实,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了,孟苑本想与他辩几句,谁知他又说了一句让她无言以对的话。
“你很快就会觉得,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继而开始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他怎么这么说?不过他说的话在前世真的应验了,前世她就是十四岁时在林姨娘的牵引下认识了苏寄尘,被孟柔怂恿着与他常传书信,放在赵琛身上那点心思全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但那也是因为他那时与她根本没有现在这般“亲近”,他们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她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消息,也不像今生这样胆敢主动去见他。总之就是,一错再错。
“不反驳?”
她老半晌无语,赵琛便吐出这么一句话,孟苑立刻看过去,他那尖锐威严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冷,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瞧见这一幕,赵琛立刻和缓下脸色,端起小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酒香由风吹着拂过她鼻息间,她觉得好像有点醉了。
然后她就说了醉话:“我不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话,因为我很倾慕殿下。”
赵琛闻言眨了眨眼,远山眉微微蹙着,薄唇轻抿似有无限言语都隐于暗潮。
见他一脸“为难”,孟苑反而不害羞了,掩唇揶揄道:“莫非我要跟殿下成亲这件事让殿下为难了?”
赵琛放下手里的酒杯,抬手轻弹额角,仿佛苦恼地说:“小丫头才多大便说喜欢,我在你这个年纪已到关外打仗,脑子里想的,只有兵法。”
孟苑轻哼一声:“喜欢不喜欢我自己心里清楚,殿下说了不算,如果殿下今日邀我来看龙舟只是为了说这些,那臣女实在失望。”她沉下了小脸。
赵琛撂下酒杯站起身:“那便看些别的。”
孟苑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好奇,赵琛牵起她的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轻点足见便已离开了船头。
孟苑从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哪里被人这样带着“飞”过?
她害怕地搂紧他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强忍着尖叫的冲动。
赵琛被她“拖累”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很快又落到了地上,他低下头柔声说道:“到了。”
孟苑睁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这应该是湖边芦苇丛后的林地,景色相当雅致,若不是有赵琛这般功夫,怕是无法从湖中边到了这里。
“可以放手了。”赵琛提醒着紧紧抓着他衣服的少女。
孟苑反应过来,不满地抬头道:“不放。”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赵琛凤眸睁大,有点惊讶。见他如此,孟苑才得意地离开他的怀抱,转到他身后看了看,他的衣服果然被她抓皱了。
“下次带我飞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我也不会把你的衣服抓成这样。”她还是有点内疚。
赵琛倒是很随意,他现在跟她以前认识的他不太一样,只见总是恪守礼节的三殿下随便找了个树靠着坐下,朝她招手的动作便像话本子里的侠客,潇洒落拓。
慢吞吞地来到他身边,孟苑迟迟没有坐下,赵琛见了便问:“怕脏?”
孟苑将自己的手帕工工整整地铺到他身边,斯斯文文地坐下说:“不是。”
“哦?”
“我只是怕弄脏了衣服回去又被我爹笑话。”孟苑有点不自然地抱怨,“他最近总是拿我的短处笑话我。”
赵琛拉开双臂笑道:“当真?我倒不知丞相还有如此一面。”
“你当然不知道了,父亲也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赵琛似不经意道:“那你喜欢我哪一面?”
孟苑毫不犹豫:“现在这一面。”
“不觉孟浪?”
“你可觉得我放荡?”孟苑举例子道,“与殿下说话不用敬语,不自称‘臣女’,礼数全无,动不动就……”她噎了一下,比划了个拥抱的姿势。
赵琛忽然倾身靠近她,在即将贴住她额头时声音暗哑动听道:“我偏就喜欢你这样。”
皇城里外,无论何人,无不对三殿下恭敬非常,因为他是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人。
没人愿意惹储君不快,唯有这小小的孟苑,先看见的是他这个人,随后才是他皇子的身份。
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妥,孟苑开始与赵琛保持距离,约莫是被他刚才忽然靠近给吓到了。这是赵琛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