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刚准备削掉一名天魔头颅,背后“嗖”的蹿出一支箭矢,将人头抢掉。谢溯星摸了下鼻子,嘴角噙笑:“花孔雀,十万灵石,记账上别耍赖!”
“谢溯星!你等着!”
两人互不相让,身影一动,开始比谁杀的多。
清越的剑吟在厮杀声中响起。
一道道浩然剑气如潮如浪,朝大军呼啸而去,眨眼间收割掉无数天魔。即便有天魔侥幸未死,紧随其后笛声音波立刻补刀。
荀慈朝况寒臣颔首,“多谢况兄。”
他们冲在前头,况寒臣余光始终注意着荆陌。好在楚若婷一马当先,解决了大部分压力,荆陌跟在后面也捡了不少人头。
他笑眯眯地朝况寒臣道:“游少主欠我八十万了。”话音刚落,又抬手扭断一个天魔脖颈,“九十万。”
雁千山面沉如水,袖袍挥动,阵法笼罩天地。随着低语吟诗,隰海落下一层白茫茫的符箓细雪,覆盖了大部分天魔士兵;赫连幽痕挥动噬魂幡舞,呼风唤雨,横击九天!傀儡机关人也混入天魔大军,天摇地动。
青剑宗的弟子和阿竹坐在青青的龙头上,咆哮而来。
金光雕喷出万丈火焰。
海面波动,如同大山的赑鼋驮着须发皆白的游承业,抬手间,便消灭数百天魔。
万鼓哇殷地,千旗火生风。
打斗声如雷震天,浮光界的修士们全部在激烈的战斗。只是,这一次的浮光界不再落败,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天魔杀得落花流水。
这一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他们注定在浮光界的历史中书写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隰海被天魔的血液染成了深黑。
曙光渐晓,最后一只天魔,被何莹一枪刺穿了咽喉。
叫喊归于寂静,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虽是压倒性的胜利,但屠杀一夜,全都原地累倒,不想动弹。
沙沙沙。
沙沙沙。
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
雨水冲刷掉战场上的血腥,消弭了肃杀的气氛。广袤的苍穹万里无云,绿色嫩芽破土而出,风浪趋于平静,漆黑的海水变为清澈的蔚蓝,微风送来舒爽怡人的清新。
雨水轻润万物,灵气沛然勃发,却也让所有人记忆复苏。
他们知道浮光界被天魔摧毁,全军覆没;却又奇迹般的时光溯回,赢得了胜利。
其中缘由,怕是只有楚若婷一人知道。
在当下,众人无心勘破玄机。经历了两场疲惫的战役,他们只想松懈身心,明日愁来,明日再愁。
无念宫成了一片废墟。
就连浮岛,也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雁千山在倒塌的墙壁旁盘膝调息。
此前镇压连幽,他心脉受损,耗尽了灵力。
他看了眼手中报废的丹鼎,想到没赶上时候的林城子,轻轻一叹。
就在这时,赫连幽痕凑了过来,“老贼,你记忆恢复没有?”他语气一顿,“是不是对本座感激涕零?”
雁千山收起丹鼎。不理他。
赫连幽痕不乐意,“喂,你难道忘了,你念了句酸诗补天,之后差点掉下鼎,是本座拉了你一把!”
雁千山阖目打坐入定。
“如果本座不拽着你,你就摔下去了。”
“那么高,肯定会摔成肉饼。”
“昆仑老祖死成肉饼!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赫连幽痕嘀咕起来,“若婷肯定最爱本座。本座死前,她哭最伤心。”
雁千山听闻这句总算睁开双眼,淡声道:“她先亲的我。”
赫连幽痕刚想争辩,旁边突然传来小孩儿的窃窃私语。
“都是燃寿,为什么师尊一头白发仙气飘飘,他头发却成了红色?”
“是哦,好丑。跟徐媛师姐种的红毛萝卜一模一样。”
赫连幽痕长眉倒竖,扭头看去,正是阿竹和青青。
青青跳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哥哥,他好像听见了!”
“他生气了!更像红毛萝卜了!”
“呜哇他要发火了,我们快走快走!”
阿竹挟着青青一溜烟跑掉,跑太快差点撞到荆陌。
荆陌左手拿住一个酒葫芦,右手顺势揉了揉阿竹的发顶,灿笑道:“地上到处都是砖块瓦砾,你们两个跑慢点,小心摔倒了。”
说完,他目光四处觑巡。
无念宫还有宫殿破破烂烂的伫立,没有倾塌。荆陌眼尖,拿着酒葫芦跃上房顶,看见况寒臣右手枕在脑后,有搭没搭的用墨玉笛敲着翘起的膝盖。
荆陌像曾经那样在他旁边坐下,拔开酒葫芦的塞子,递给他:“宋据,尝尝,甜的!”
况寒臣手腕一转,笛子“啪”的一下敲上他额间发带,“臭小子!还敢叫我宋据?”
荆陌登时闭紧嘴巴。
差点忘了,他祭幡的时候好像把最大的秘密说出去了……
眼看况寒臣又要敲他脑袋,忙不迭地改口:“况兄!况哥!别别别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耍你了!”一边说一边将酒葫芦往他手里塞,“喝酒喝酒。”
况寒臣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他用胳膊肘捅了下荆陌,“这件事谁都不准说。”
“楚楚也不能说?”
“不能!”
被荆陌耍得团团转,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游月明和谢溯星要笑死他吧?
况寒臣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味道有点奇特。
但好像……真是甜的。
他看着手里白玉酒葫芦,忽然觉着不对,“荆陌,你哪儿来的酒?”
荆陌愣住,嘴巴张张合合,支支吾吾,“……地上捡的。”
“什么?!”
“况哥……错了,这次我真错了!”荆陌说完转身就跑,“但是你放心,喝不死人!”
况寒臣将嘴里的怪味儿呸呸呸吐了个干净,脸都绿了,“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这时,游承业弯腰在废墟的缝隙里到处找东西。
游鹤年拢着手走来,“爹,你找什么呢?”
游承业道:“我那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你看见没?”
游鹤年摇头:“我去问问月明。”
结果游月明正和谢溯星吵的不可开交。
游月明说自己临死前被谢溯星扇了巴掌,他这会非得扇回来。谢溯星哪能让他如意,上蹿下跳,两人你追我撵的,弄得本来就乱糟糟的地方烟尘四起。
李福和卢常春站在台阶上,向各位修士分发传音符,扬声宣传:“我们十方商会承接各大宗门的再建、重修、装潢等等业务……经验老道,价格低廉。”
游月明追着谢溯星从二人跟前一阵风跑过。
李福忙朝他背影大喊:“游少主,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北麓游氏是老主顾,优惠多多啊!”
“大约要多少灵石啊?”
谢氏父母围上前,与李福商谈价格。
“亲家,你们在说什么呢?”何莹和玉娇容相携路过,顺嘴问了一句。
李福卢常春忙殷勤介绍。
几人一听,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对翻修宗门宅院的细节进行讨论。游鹤年和楚焕对此不感兴趣,两大老爷们儿一拍即合,去海边钓鱼去了。
谢琦等人正围站在一片断壁残中间,听徐媛神吹胡侃。
徐媛脚踩着一块碎石,两手比划来去,绘声绘色地道:“二师姐真是天神下凡,两掌一挥,扛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哇呀呀冲到天魔阵营里,七进七出……”
“你这也不是二师姐的故事吧?”
徐媛拍着胸脯,言之凿凿:“你们都看见了,二师姐把那个连幽撕成两半了嘛!我没夸大啊!”
十九摇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讲这个了。”
“那我讲个别的。”徐媛目光看向谢琦和林惜蓉,“上一世死前,我看见你两个抱在一起叭叭亲嘴儿呢!”
“哇!真的假的!”
众人视线瞬间聚焦在林惜蓉和谢琦身上。
林惜蓉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否认,“根本没有的事!”
“有啊有啊,我看见你和谢琦公子一起跳崖了。”
“胡……胡说!”林惜蓉羞赧地瞟了眼谢琦,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碧灯落书推了把云里雾里的谢琦,“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
谢琦这才反应过来,“林姑娘!等等我!”
林逸芙抱着赤练剑乐不可支。
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如今老祖和家主都陨落了,林氏的重担,全都压在她肩膀上。
但她一点也不惧。
林逸芙余光瞟到了那个名叫黛瑛的冷漠刀修,她立在断崖边缘,遥望无垠的海面。少顷,默默转身离开。
“落书前辈强的离谱,我看见她临死前还杀了叁个天魔呢!”
“……这算什么离谱的?”徐媛朝何竞努了努嘴,促狭一笑,“我看见何前辈站在那儿,劝七八个天魔要懂得‘以和为贵’。”
何竞顿时不好意思。
天魔没劝住,人还被打死了。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乐呵呵地笑说:“人是人他妈生的,魔是魔他妈生的。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大家或许可以和平共处。所以我劝天魔‘以和为贵’,本质上没有错的嘛!”
林逸芙想到他临死前还在问什么“以和为贵”,嫌弃地摆了摆手:“快拉倒吧你——”
一席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层层漾开,随着温热的海风,和丝絮层云,在这片生机蓬勃的土地上萦绕不绝。
楚若婷孤身立在海滨的礁石上。
风吹乱了红衣墨发。
神识里响起青青稚气的音色,“娘亲,你在哪里?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楚若婷微微一笑,说“好”。
她她神念一动,停止了灵雨的降落,迎风抬起双眼。
旭日初升,碧海青天。
那颗孕育浮光界的珍珠漂浮在半空,光华缤纷流转。
细看珠里山川迭嶂,江湖浩瀚。熙熙攘攘的人,将恩怨情仇尽付笑谈,用悲欢苦乐组成纷纭人间。
楚若婷握住了珍珠。
从此以后,无论前途多险未来多艰。红尘寰宇,万象森罗,皆由她、独掌乾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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